后海不是海,它就是个坑。
这样说,其实对后海很不公平,准确地说是后海有些地方有些坑。
前些天重阳节,正赶上周末,我和我曾经的学生曹小友在华北商厦八层的权金城吃烤肉。她说最近心情不太好,有些事一直心中不能放下,这回有两天半的假,想出去散散心。我说好啊,那就北京走起。她回答说成啊。我们就这样一拍即合,开始了短暂的说走就走的旅行。
我立马在网上订了烟袋斜街附近的圣达酒店,她则在网上订了火车票,一个小时后,我们已经坐上了高铁。又不到一个小时,我们就到了北京,又倒了一个小时的地铁,六点的时候我们已经到了住的地方,略做休息,就出来逛街看夜景。
南锣鼓巷以前去过,逛烟袋斜街吧!这是我们的一致决定,因为烟袋斜街到头就是后海了,我们都打算逛完街就到后海的酒吧听听歌。
晚上的烟袋斜街灯火明亮,游人众多,不由叫人想起辛弃疾那首写元夕的词,“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小友毕竟小,走在街上已经兴高采烈,什么愁什么烦,早已经如烟消散。我们一路走,一路聊,一路吃,待走到后海,已经是吃的是十二分饱了!
后海的景象和前面的烟袋斜街一比,又是另一番景象。
如果说明亮的烟袋斜街是一个明媚灿烂的少女,那么后海就是神秘魅惑的女郎,在黑暗中,影影绰绰有暧昧的红灯笼和瞌睡的路灯。河两岸一遛都是各色风格的酒吧,透过橱窗你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驻唱歌手的表演。
我们边走边看,先买了小黄鸭夹在帽檐上,后来又买了带小彩灯的花环戴在头上,兴高采烈地就像个傻瓜。然后盘算着去哪个酒吧坐坐,是呢,到后海来一趟,不进酒吧去听听歌,怎么能体现我们“某某到此一游”的恶趣味呢?
除了透过橱窗看歌手的表演,我还看到很多酒吧都有写着“无最低消费”的字样的牌子,想想,那就是说很多的酒吧都是有最低消费的意思。不知道深浅的我们不敢贸然进去,虽然我们相信我大北京的磊落光明,但也担心落到它的一线阴影里。反正也不着急,就慢慢端详着看哪个更投缘吧!
走了两个来回,中间遇到很多拉客的酒吧工作人员,大多很年轻,有一个小伙子还花式撩人,对着前面两个年轻的妹子放电。
“还记得我吗?”他笑,两个妹子却茫然,“看来美女是忘记我了,没关系,你进去坐坐好好想想,就想起我是谁了。”
我听着觉得有趣,走出老远还回头看,看到他还在和那两个女孩子搭讪。
为什么不拦我哦?曹小友有些受伤。
因为你长得比较保险,我哈哈大笑。
正说着已经有一个年轻人过来拉我们进他家的酒吧,“美女,来我们家看看吧,你们两个人平均消费二十五块钱就行。”虽然不知道他这二十五块钱怎么算的,但觉得他的数字都能精确到五块钱的零钱,就觉得他说得很诚恳。可是我们还是觉得要货比三家挑个最好的才好,就道了谢继续往前找。
后来我们锁定了三家。最想去的是一家叫做“红”的酒吧,感觉名字很别致,又简洁又中国,里面几个国际友人正在里面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倒没注意到驻唱的歌手。其次是一家小小的酒吧,里面有一个略壮的歌手正抱着吉他唱毛不易的《像我这样的人》,再有就是河南岸的一家,因为走到那里的时候,里面的乐队正唱着黄家驹的《喜欢你》,而这支歌我一直都非常喜欢。
转了两圈,最终决定去唱家驹的歌的那一家,但我们两个人转回来的时候,歌已唱完,都没有记住酒吧的名字,已经不知道哪家才是,只好另选。这样就去了那个有略壮的歌手唱歌的那家。
一进去,一个男孩子就拿过了菜单问我们喝些什么,我看了看上面最便宜的饮料是四十块钱一杯。(我后来知道他家的饮料是真的不贵)
“你们不是没有最低消费吗?”我问,进来的时候我还看见门口的牌子上有这样的字样。
“哎呦!姐姐,没有最低消费,是说别的消费,饮料是必点的呢!”
我和曹小友对视一眼,都觉得有种被骗的感觉,商量了一下,起身出来,人倒是也没有强留,看一下那个唱歌的壮小伙,正在前面旁若无人的唱一首悲情的歌,而整个酒吧的确也没有一个客人,心里忽然有些抱歉。讲真,他的歌还是好的,最起码那首《像我这样的人》,我感觉和中国好声音上的康树龙可以一拼。
去“红”吧!我们决定,正好和国际友人们世界大团结一回,但走到跟前还是没有进去,因为里面已经有了很多人,最好的位置上都已经有人坐了。
我们就又开始沿着河溜达,不知不觉就走到那家说一个人平均才二十五块钱的酒吧门前,想想刚才那个拉客的小伙子很实诚,算了,就他家吧!我们挽着手进去,竟连店的名字也没有看。
一进去就有一小哥迎过来,还是拿着菜单让我们点。我扫一眼价钱,这里最便宜的一杯饮料竟是50块。
我们说必须点吗?
必须点啊,你们不点我们这么大的店怎么开下去啊?我们也要吃饭。这个小哥“笑里藏刀”,话说得很坦荡。我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重要,竟然身系别人吃饭的重任。正在郑重思考要不要承担的时候,曹小友笑着说,老师,哪里都一样啊!
我想想此次出来玩,不就是陪着小姑娘一起乐嘛,在哪家酒吧也是这样花钱,看一眼台上唱歌的俊男靓女,算啦!就在此处吧!
我点了一瓶百威。实在的一路吃过来,我们的胃已经不能再扩张了。
小哥告诉我,不行,必须点两份。
我说你们不是说平均一个人消费二十五块就可以吗?
小哥说是,但那就必须再给他五十块钱的小费,他的理由是,他也要吃饭。
我笑着说那我什么也不点,给你一百块钱小费可以吗?我们实在是真的喝不了任何东西了。
他有些动心,曹小友说老师这是何必呢?别难为人家了,让我再点一个,然后就又点了一盘圣女果,一泡沫小盘子的圣女果也是五十块,邻桌上就有。
谁想到点单的这小哥竟然还不愿意,说必须把圣女果也换成饮料。
我们和他说,从造价上明显要这样一盘小水果更有赚啊,价钱不是和饮料的一样吗?为什么一定要换成饮料呢?他说不出什么理由,但还是笑着坚持要我们换成饮料。
我的火气开始从脚底板往上走,走到手上,就要烧到他的脸上。看一眼身边的曹小友,又压压火气,世界如此美妙,我却如此暴躁!制怒制怒!我们出来是寻找快乐来了!不是生气来了,不能本末倒置,我劝我自己,然后还是耐心地和他解释。
我们这一路走过来,一碗姚记炒肝,一杯苹果饮,一杯酸梅汤,一支吉事果,一瓶酸奶,一块江米糕,一根烤肠,现在我们愿意吃,胃也不愿意,不然并不介意在你的店里再吃点东西,权当在机场吃了碗面。
姐姐,我们这样大的店,人这么多,还有乐队,我们要吃饭啊!
他还是很有涵养地以不变应万变。
算了啦!老师,哪里都一样!
曹小友可真是个好姑娘,依然用这样的话劝我,看得出来她是没有信心再换一家了。
那好吧!本来就是陪她散心。
我将圣女果也换成了一小瓶百威,那小哥竟接着又索要五十块钱的小费,他也要吃饭,理由还是那么没有新意。我也懒得再和他计较,一边扫码打钱,一边祝他有一个美好的夜晚,有饭吃是件美好的事!
等他走了,曹小友告诉我,他执意要把圣女果换成饮料,可能是因为圣女果这一类的没有提成,而酒水是有的。我点点头,觉得她说的极有道理。
然后我们就坐在一边听歌,此处驻唱的乐队唱得很是不错,男主唱歌声清亮而又高亢,很有穿透力,女歌手很可爱,唱得也很自如,他们和贝斯手鼓手在台上轻言笑语,亲如一家。看着快乐的他们,听着歌,渐渐地我们心情也开始好了,偶尔会撞瓶小啜一口。
这中间有一个年轻人,在乐队休息的间隙他就来暖场,吉他弹的一般,但唱歌很有范,嗓音也很清澈。曹小友更喜欢这样青春扑面的少年。他们每首唱完我们都热烈地鼓掌,实在的,像我们这样认真地听歌的人并不多。但我觉得他们也并不在乎有没有人听,可能对他们而言,能一起唱就已经是很开心的事了。
邻桌的几位喝酒划拳很是热闹,其中有个抽烟的美女偶尔也会象征性的鼓几下掌。他们来的比我们早的多,桌上乱七八糟地堆满了东西。
渐渐地酒吧里人开始多了,我看到一对情侣来了,一点就是两挂百威,一共十二瓶。也有一姑娘进来,只点了一杯饮料,然后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听歌,后来又进来了一群人,坐了两桌,豪气干云地点了满桌子。但他们也并不是听歌,而是来此聚会说笑。
有两个中年人也被人拉进来,坐着看着菜单,商量了一下,起身走了。我忽然想,如果我们也起身走了,怕是就没有勇气再进另外一家酒吧了。
快到十点的时候,我和曹小友说,我们走回去差不多要一个小时,听完这一首我们就撤吧。她刚点头,那负责点单的小哥又走过来,很和气地和我们说时间要到了,姐姐们再过十五分钟就该走了。
我和小友互看一眼,都有些愕然。
比我们来的还要早的,他也并没有提醒人家时间到了。
但为了不破坏我们刚培养起来的好情绪,我们都没有说什么,再听完了那一首后,我们就离开了这家酒吧。
走出来,我特意看了一眼这酒吧的名字,看了一眼就后悔了,好像为了配合我在后海就一定要在酒吧听歌的这种恶趣味一样,它竟有个恶俗的让你两眼呛眼泪的名字——聚仙阁。
聚仙阁?我想起了聊斋里狐仙变化的亭台楼宇,想起了西游里的小雷音寺。
这让我恨自己恨得牙疼,比让那点单的小哥要饭吃还要恶心得多。
我竟这样被神仙了一把!真是见了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