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北方,风在我的意识里是惯常的。清风摇曳,大风呼啸,秋风萧瑟,冬风凛冽,这些我都有经验。可是刚来重庆,我却没有发现重庆没有风。觉知这种现象的感觉是神秘而委婉的。这样的体验,外地人肯定不会一下察觉,一两日无风不足为奇,一两月无风可就是怪现象。老重庆人当然不以为然,久居于此,习以为常,甚至都免去了风的常识。偶遇抢对流天气,重庆人的阳台便叮当咋响,玻璃碎裂,直闹到晾晒的衣物当空飞扬,可见他们没有丝毫防风意识。
直到来重庆很长时间后的一天,我走在街上,见到街边的报刊亭停电。那老板居然把一根蜡烛立在书间。报刊亭自然是开敞的,蜡烛的火焰却是笔直的,几乎没有一丝抖动。我再抬头看树,静止的,恰好树下一对少女正在打羽毛球,白色的球有节奏的跃起,来回自如。我顿时给这个景象打动了,如同警察不经意间的醒悟,案情有了重大突破,重庆没风,安静的令人发指。
重庆是座感官的城市。江水劈开陆地,两岸崖高路陡,层叠密布的楼房见缝插针,顺着山形水路绵延开去,像极了珊瑚礁或是太空堡垒。混浊的长江,浩浩汤汤,可不像罗大佑歌里唱的,酒一样的长江水。商船轮渡,迷雾里来往,汽笛响处,定是没有李白的两岸猿声。火辣的方言给夹在筷子上,伸到火锅里涮,夹出来更加火辣。我曾联想,定是这颠覆的视觉味觉与听觉造就了性格豪放的重庆人,但不曾想,重庆没有风。
在黎明前的漆黑里晨跑,我老是会感叹这无风的静谧,多安宁多祥和,从未有阴风四起的恐惧。一段夜路,一盏路灯,几只鸣虫,几声鸟叫,真是座安静的城市,适合在任何地方举办交响音乐会。静静醒来,再迎接喧嚣,再静静睡去,这座城市和这座城市的人自有它安静贤淑的一面吧,不轻易给人看,等你去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