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加我微信好友,通过验证后,要么发来一些推销产品的广告,要么就是一言不发,偶尔发来一个表情,既没营养又令人扫兴,加之我又懒得打理,久而久之,微信好友里静静地躺了很多“僵尸”。
我的手机通讯录亦是如此,每参加一个饭局,或是拜访一次客户,都会增加几个联系人,有些人后来成为了朋友,有些人只是匆匆一瞥再无联系,时间久了,在通讯录里看到某人的名字时,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或是曾经有过什么交集,结果,一千多人的通讯录,可以说心里话的却没有几个。
有时候,我非常怀念手机还没那么发达的年代,那时的手机远远没有现在这么智能,更不是人手一部,就连屏幕也是千篇一律的白色或是蓝色。尤其是通讯手段单一,除了电话就是短信,更别提什么微信了。
那个时候,短信是收费的,每发一条短信都要思虑很久,一条短信70个字的限制,非要把数字凑地刚刚好,然后还要认真审阅一番,有没有错别字,或是有没有病句,待一切完备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按下发送键,随后就陷入忐忑的等待中。
现在倒好,有了微信,信息也变得免费,聊天反而变得更加随意起来,一条信息不再是满满的内容,而是被一个表情,一个符号,或是一个“呵呵”代替,既显得冰冷,又漫不经心,完全无法通过内容揣测到发信息人的内心活动。
二
我的第一部手机是姐夫送给我的,是他换新手机后淘汰下来的,一款小巧的蓝屏波导手机,那是在2004年下半年,我大一第二学期伊始。
宿舍八个人每人都有手机,最好的是摩托罗拉,每每电话打进来,经典的“HELLO摩托”的声音就会传出来,同学便不急不慢的拿起手机,用手轻轻地拨起翻盖,整个动作既帅气又骄傲。
我的手机铃声很单调,就像现在的山寨手机一般,声音很大,子哇乱叫。但这丝毫没有影响我的好心情,手机到手了,我要把全班同学的手机号都保存进手机里,想到这里我就很兴奋,这仿佛不只是一部手机那么简单,更像是我的炫富工具,我可以自豪地说,我也终于有手机了。
我手机通讯录里存进的第一个好友是景田,景田的手机是新款波导白屏手机,比我的蓝屏要高好几个档次,这没关系,我安慰自己,景田手机好,可是我学习好啊。想到这里我波澜的心情就平静了。
在学校我和景田形影不离,我们两个都爱写作,是典型的文艺青年,只是我在农村长大没见过世面,不像景田小小年纪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我们两个在一起除了谈文学就是谈女同学。哪个女同学脸蛋长得好看,哪个女同学胸部丰满,或是屁股挺翘,我们都互相分享。有时候审美观不同,分享就变成了争吵,于是我们曾一度约法三章,不谈女同学,不谈女同学,不谈女同学,我们的约法三章像极了现在流行的“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事实上,这个约法三章我们从来都没有遵守过。我和景田不在同一个宿舍,吃饭、上课都是通过短信联系,只要手机滴滴一想,准时景田发来的。除了约在一起活动,晚上的时候,躺在被窝里互发短信,谈论今天遇到的女同学,结果越聊越激动,通常半宿过去,发了上百条短信。
第二天我对自己发短信的行为痛恨不已,那个时候手机资费并没有现在这样花样繁多,免费短信数量少得可怜,超过数量一条短信就收1毛钱。我跟景田说,以后晚上不要再给我发短信了,多浪费钱。
景田乐得前俯后仰,他说,小气鬼,一条短信不就1毛钱吗,月底我统一付给你。
起初景田晚上发来短信,我憋着果真不给他回复,结果他就不断挑逗我,他短信说今天遇到一个特别漂亮的女同学。我好奇心作祟,给他回一条:长啥样,说说看。
结果一来二往,刹不住闸,又是几十条短信出去,第二天早上又是一顿忏悔。读大学期间父母给的生活费并不高,勉强可以度日,为了额外花销,我加入兼职打工的大军,做小蜜蜂,发传单,站柜台……只要有钱赚,来者不拒。
景田比我富裕,不用打工,周末我在外面兼职的时候,他常常发短信过来,比如我正在某个十字路口发传单,景田突然就出现在我面前,手里还捧着热乎乎的煮玉米。我喜欢吃煮玉米,小时候家穷,母亲便从地里摘下玉米来煮,以至于这个味道让我久久难以忘怀。
可能是我偶然一次把这件事情给景田提起过,结果他便记住了,常常送煮玉米给我吃,每每吃到煮玉米我都要惆怅一阵,一来感动于景田的情谊,二来让我想起了家乡。
三
大学二年级下半年,我用奖学金和打工赚来的钱买了平生以来第一部新手机,是联想最新上市的一款滑盖手机。滑盖的声音很好听,导致我很长时间都患上一个毛病,有事没事就把手机滑来滑去。
景田也换了新手机,是诺基亚的新款,同时,我和景田都恋爱了。我爱上了广告班的女同学,景田爱上了广告班的团支书。
真是有异性没人性,自从我和景田分别恋爱后,我们两个之间发短信的次数越来越少,内容越来越简短,通常是他发来短信说,几点几点,某某食堂一起吃饭。我回复一条好的。虽然短信少了,但经过近两年交往感情更深了,甚至到了他一个眼神我就懂得什么意思的地步,我把这种情况叫做心有灵犀,我很自豪有这样一个无话不谈的朋友。
爱恋后,发短信的对象就成了女朋友,白天上课忙,晚上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腻在一起。那时候兜里没钱,去不起高档的地方,就在学校的林荫小道上、操场上遛弯,一圈一圈地走,直走得筋疲力尽,但心里却像吃了糖一样,甜的要命。
我们经常是在宿舍关门的前几分钟,大汗淋漓地跑到宿舍门口,然后还要缠绵一番,直到宿管阿姨大声吆喝才恋恋不舍的离去。待回到男生宿舍大门已经紧闭,这难不倒我,轻松一个翻墙就进到了院子里。长时间的遛弯,身体很壮实,小肚子上一点肥肉都没有,根本用不着减肥。
到了宿舍,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钻进被窝,迫不及待的发短信过去,一会就叽叽喳喳地聊个火热,常常是忘记了时间,直到最后实在困的没有办法,捧着手机昏昏睡去。
在第二天上课的时候,顶着肿胀的双眼坐在教室里哈欠连天,幸好一直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学习成绩还不错,老师照顾情面对我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大学毕业前夕与老师一起吃散伙饭,老师说起我的故事,一边哈哈大笑,一边用手指在我额头上轻轻一敲,他说,老师也是过来人,理解你们的心思,只要不耽误学业,这不算什么。
听了老师的话我觉得特别温暖,人就是这样,有理解也才有尊重,有爱才有幸福,只是当时自己太年轻,分不清楚好坏,对爱的理解过于狭隘,导致好端端的一份爱情到头来灰飞烟灭。
四
仿佛是冥冥自有天意,在毕业前夕,我和景田双双失恋,我们辛苦喜欢多年的女同学纷纷爱上别人。我和景田很痛苦,好几次都是借酒消愁。
经常是在夜深人静的晚上,我和景田醉酒归来,走在学校的林荫道上,惆怅的不知方向。万幸的是,文艺青年的自我治愈能力比较强大。失恋后,我们寄情于写作,在网吧里通宵写字,把键盘敲打的噼里啪啦响。其实我更应该感谢这份情感,它让体会到了爱情的酸甜苦辣,告白时的忐忑,在一起时候的甜蜜,闹情绪时的愤怒以及分手时的痛心。每一个环节,每一个场景都铭记脑海,终生难忘。
大学毕业,景田去了北京,我留在了廊坊,起初电话和短信不断,但后来逐渐失去了联系,并最终淹没在人群里,杳无音信。我的电话换了一个又一个,通常是手机刚上市,我就买来用。之前用过的旧手机都被低价卖掉了。但从前几年开始,我突然怀念起大学时用过的手机,可这种款式再也找不到了,就像我和景田的友谊,终于还是丢掉了。
也是从那时起,我开始有意识的把旧手机保留下来,把它们锁到一个抽屉里,权当一个纪念,每每看到它们,就想起我曾经走过的每一步,那些青葱的岁月一去不复返,但换回了现在一个坚实而笃定的我。
前不久,我把手机和微信通讯录进行了清理,我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把联系人进行了归类,好多人我已经记不起容貌,在删掉他们的联系方式时,我没有丝毫的心里负担,反而觉得很轻松。我告诉自己,是时候让自己过得简单一些了,少一些负累,多一些自由空间,简单知足,一如二十岁时无忧无虑的我们。
我决定,以后我要经常发短信给我的朋友们,我会编写大段大段的话,我要告诉他们我过得很好,也请他们保重,要过的幸福。
如果有一天,你收到了我的短信,请不要惊讶,因为在我心里你很重要。哪怕你不知道我是谁,或是我们仅有一面之缘,不要紧,请你不要怀疑,你真真切切活在我的内心世界里。
到时,你只需要回复我一条信息:嗨,朋友,我很好!
这样我便会觉得很心安,真的,简单就是幸福,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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