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草根记事(四)----骂不还口的二奶
多少年前了,因为贪念一个香港电影的镜头,租住在一个都市里的村庄里。在成都或者其他很多大城市租过房子的人都知道,由于城市的迅速发展,在很多高楼大厦的中间,往往有那么几片红砖红瓦两三层房屋组成的院落,别的城市叫什么不清楚,成都称为“农转非”。改革初期很多原本的郊区农民被占用土地后,国家便修了这种房屋供他们居住。后来子女们大了,房子空下来。便租给来大城市淘金的人们,赚取一点租金。在成都有很多人天天无所事事却吃喝玩乐样样不拉,就是因为有这稳定而巨大的经济来源。(据说运气最好的人凭着祖上留下的铺面和补偿住房一个月的租金可以达到5万甚至更高)。
这个院落清一色的两楼一底的红砖房。房东家当初分到的本只是门面和3二楼,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又花钱,在楼后面接上一间屋子,也是三层,底层的就相当于扩大了门面的进深,二层的一间做了客厅,另外一间出租,原有的两间自住,三楼只是一个阁楼,一个木头梯子从客厅里上去。我租的那间便是三楼的阁楼,举手便可以碰着天花板的那种。但因为贪图开东窗可以看见忙碌的电视塔工地开西窗可以窥探院落里杂乱的市井人文的所谓浪漫,再加上房东樊叔两口子都是很不错的人,因此一住就是3年,而二楼的那间则是人来人往,三年间换了不少人,其中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一个现在应该被称为二奶的女人!
二奶年纪不大,也不小,约莫二十五六的样子。经常梳着一头披肩长发,站在过道上看着樊姆姥作饭,却不说话,只是看着。她是从来不做饭的,大多数晚上,一个男人就会带上食品或者带她出去,然后要么就是她一个人回来,要么就是两个人买上堆零食回来,然后关上门电视声音放得大大的,12点后是走了还是留下就不得而知了。那个男人搬家时见过,个子中等,衣着朴素,开的也只是个柳州五菱。樊姆姥问过,她说是男朋友,在一个单位工作。樊姆姥也就没有多问,虽然那是90年代,但这样的事情早就见怪不怪了。但也只是看做男女同居罢了,当时还并没往包二奶方向想。虽然传闻院子里有某新崛起的李姓笑星包的二奶,但也只是传闻。
我一般和其他的房客关系都处得不错的,但对她却觉得无从谈起。也许是因为她的冷漠,也许是因为她觉得我冷漠,偶尔在走廊上碰面,大家也只是点下头,然后便各忙各的,直到那个星期天以后,才有了些语言。
那天天气很好,几个朋友约在文殊院喝茶,便兴冲冲的冲到了走廊上。屋子里传来激烈的争论声,大多是二奶的一种哭闹。许是我兴奋的脚步声提醒了屋里的人。男人嘀咕了一句我没听清楚的话,屋里便安静下来。门只是虚掩着,我向里望了一下,那个男人正在闷头抽烟。也许是小口子闹情绪什么的吧,这年头很正常。我也没多想,继续下楼取车往文殊院奔去,刚到一号桥,才想起昨晚洗了澡,身上一文钱没有呢,便转头又骑了回去。上了二楼,没听见吵闹声,屋门紧关着。只听见卫生间里传来淅沥哗啦的水流声,门却没有关,只是半掩着。“是谁这么浪费呢!”我没有多想便把门来开,想进去把喷头关掉。抬眼一看,两个人楞住了,她在里面!喷头的水流继续倾泻在她的秀发上。眼睛红红的,脸庞上不知道是水珠还是泪珠往下滴落着。左肩上的一团红淤在一片湿淋淋的雪白中显得格外耀眼。两个人就这么傻傻的对望了不知道多久。楼下突然传来麻将铺子蒋老板的高叫,“你还出不出去麻,我们三缺一哦!”我这才清醒过来,轻声说了句,“把门关好!”然后就转身上楼拿钱去了。待得下楼,才听见喀嚓一声,卫生间的门关上了。后来我没有问她关于那红淤的事情,她也没向我要什么保证什么承诺,两个人只是多了一种默契,不仅仅是冷漠的点头,偶尔也要说上几句天气晴朗的闲话或者一段会意的微笑。
一晃就是三个月过去了。晚上8点,蒋老板又在下面叫我打麻将,刚好樊叔也要下楼,便和他往下走,过走廊的时候,里面正放着电视,顺便撇了一下。两人正在喝着啤酒。到得门口,刚把门打开,便冲近来一男两女三个人,急冲冲的往上冲,把樊叔碰得歪了一下,我心头一气,身子一正,把三个人都推下了楼梯,“你们做啥子?”“你管我做啥子!”那男人又冲了上来,我动也不动,捏住他的手腕,一扭一送,他又退到了门口。其中一个中年妇女见状,立马哭了起来,“楼上那个骚货勾引了我的丈夫,你们还挡着我,你们还有没有天理哦!”我一听这话,楞了,只好看着樊叔,希望他拿个主意。樊叔也楞了,把我看着。中年妇女哭得更加厉害,邻居们都在门口围了起来。樊叔叹了口气,示意我让开。三个人见状,马上冲了上去。顿时响起了一阵尖叫和砸东西的声音。邻居们也要跟着上去。樊叔升手拦住,把门关上,和我一起也上了二楼。屋子里已经被砸得乱七八糟。啤酒瓶的碎片在满地的酒液中漂浮着,仿佛太平洋上的夏威夷群岛。远远的是一片大陆。一个枕头也被扔到了地下,一只高跟鞋正在上面蹂躏着。那个女子要年轻点,面庞和中年女人有些相似,也许是妹妹和妹夫吧!中年女人正坐在床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世间女人的所有悲苦。时不时的指着墙角。墙角里蹲着一个女人。头发散乱的披在肩膀上,也不还口,只是低头抽泣着。妹夫则到处找着可以砸的东西,时不时的脆想让她全身痊挛一下,然后头埋得更低。那个男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听了一会,实在没兴致再听下去。人家又没动手什么的,我又怎么的英雄救美,还是上去玩电脑吧!便闷闷的上了我的阁楼。沙发后突然传来响动,一个黑影闪了一下。“有人?”我不及开灯,便把沙发拉开,一个男人在后面瑟瑟发抖。远方工地起落架的灯光闪过,正是那个玩婚外情的男主角。他哆嗦着从怀里掏了几张钞票出来,“兄弟,求求你了,让我躲一下麻!”我没有接,冷冷的说,“你还是个男人吗?你的女人在下面挨打!”“是是是,我不是男人,求求你让我躲一下嘛,她要打死我的!”我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很想把他从楼梯上扔下去,可转念一想,真要见面,只怕闹得更厉害!便不再说话,转身出门,顺手把明锁锁上。
刚下楼梯,便听见那三人在走廊上围着樊叔,好象就是要想找那男主角了。我走了出去,对樊叔使了个眼色,樊叔很为难的让他们进了客厅。妹妹和妹夫到处搜查着。中年妇女则继续向我们哭诉着她的苦难。我们这才大致了解了事件的经历。她和男主角都是从乡下到成都来从摆地摊做起,一步步的到现在有了几百万的资产,结果请了这个大学生老乡来做会计,她还待她当妹妹什么的,哪想到不到半年两个人就勾搭在一起,还在外面给她租了房子买了冰箱彩电。要不是她派妹夫内侦外查,终于找到这个地方,还不晓得怎么怎么。我和樊叔都没心思再听这些唠叨了,只是看着妹夫妹妹们在明锁前停步后才松了口气,然后三个人便开始搬东西,彩电冰箱什么的都放上了那辆柳州五菱,再骂上那二奶几句,屁股一抖开走了。我这才上去把那男主角放出来。后面的事情不知道了,玩了会游戏便睡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第二天下班回家。门口贴上了一张房屋出租的告示。上到二楼,樊叔和樊姆姥正在收拾着屋子。那个女子已经搬走了。屋子空了,也许明天又会有人来租,又有一段故事来发生!
0人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