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两个小时,午夜的钟声就要敲响,是时候向今夜的星辰告别了。几个小时之前的我,还依然觉得时间就在那“无涯的荒野里”,无穷无尽,任意虚掷;此刻,时间一下子“滴答”有声地仿佛平添了几分催迫感,敬畏之心油然而生。记得《与狼共舞》一开篇,当邓巴尔中尉面对充满野性、荒凉而又美丽的大草原整个灵魂获得了升华的时候,他竟然脱口而出“这真是一片宗教般神秘的土地”;面对此刻的时间,我的感慨亦庶几近之。它无声无息又威严庄重,像上帝一般逼视着我亦升华着我。慵懒的我敲打键盘一如拷问自己灵魂,回溯一年的时光,星星点点联缀成篇,聊作回顾。
关于购书和读书。买书于我,既是一种习惯也是一种惯性。前者应该比较理性克制;后者更多地属于兴之所至一发不可收,像贪婪的财主唯占有而后快。因而,经常不得不在两者间做最大限度的平衡。尽管如此,本年度购书也绝不低于两百本,真是“但解购书哪计读”。比较满意的有:中华书局出版的新版十卷本《史记》、1962年版十二卷本《汉书》;亚里士多德《政治学》;霍尔巴赫《自然政治论》《自然的体系》;刘士林《中国诗性文化》等。所读之书约在五十本左右,依然是随兴所至,不成系统,也未写下任何形式的读书笔记。伍尔夫在谈到读书的价值和目的时指出,“理想的读书需要想象力、洞察力和判断力”,这与我读书的价值追求不谋而合。
关于居室闲情。李笠翁在《闲情偶寄》中谈到“造寒士之庐,使人无忧而叹,虽气感之耳,亦境地有以迫之”,意思是造访穷酸知识分子家里,会因为环境的原因而使人感到窘迫。当然作为和全国人民一道奔小康的读书人,鄙人已算不上所谓“寒士”,自然“寒舍”也绝不至“寒”气逼人。但能裨补缺漏适当整饰一下总是好的。综合盘算,有两处得花点“血本”:一是为入户花园及餐厅墙面定制三幅油画,题材均为颇具中国风的自然田园,洋为中用,中西合璧,居室增色不少。二是请森林园艺公司耗时一月对旧阳台修葺翻新。阳台面积近二十平米,呈开放结构,对外三面环列木栅栏,沿脚以花箱衬之,整体呈淡棕色,与居室之色浑成一体,植物以观叶类为主,四季常绿;阳台植物与户外园林枝叶交通,小鸟和鸣,内外一体,四季变化,风物佳妙。冬至前夕,阳台右侧的皂荚树,树叶一夜之间由翠绿变为金黄;遇上阳光灿烂的正午,从室内透过落地玻璃门一眼望去,不免自我陶醉一番:深冬家如画!有一次,沉醉此景,跟爱人戏言道“窗含黄绿无限意,家憩瓮妪寡言人”,感动之余,又一阵感伤……说起阳台的美,不得不提一提阳台西南角,置一青花瓷鱼缸,缸中鱼可七八头,侧植竹子高可一米,竹影掩映,珊珊可爱;整个阳台动静相宜,别有一番神韵。闲暇之时,或品茗读书,或冥然兀坐,万物静观,四时佳兴。得半日闲暇,可抵十年尘梦!
关于岁月。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但面对这种代谢,还是曹丕那代人最有生命自觉,他在建安七子相继凋亡后,抚摸他们的文集 ,涕泪零落:“既痛逝者,行自念也。”当然曹丕的“自念”即生命可以终止,但名字却可以不朽。在茫无际涯的时间荒野里,多数人不过是匆匆过客,生命终结后都得面对人琴俱亡的虚无,仿佛你从未来过这个世界,哪里有什么不朽呢?叔本华说得好,我们每个人都是经过亿万斯年的黑暗偶然降临到这个世界上来的,经过一段短暂的时间又要重返虚无,回到茫茫黑暗的亿万斯年中。念及此,豁然开朗,生命一下通透了许多!
关于幸福。岁末年初,好多学校都在搞新年贺词,满是一年收官的获得感和辞旧迎新的喜感。在涉及教育的终极使命时,频频提到的就是“幸福”一词,无独有偶,蜀地教育名家李镇西也有“幸福比优秀更重要”一说。《启蒙文》定义:幸福是人的精神(意识)对自我进行觉知时的满意状态。其中有两个核心内涵:一是精神,二是满足。首先说精神层面。幸福这一概念,确实更多的呈现出的是一种精神价值。但我们的教育已经自觉不自觉的把它窄化了,世俗化了。读书就是进名校,找体面工作,跻身上流生活,这叫利己主义者;为达此目的,甚至可以不择手段,这就叫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我不敢说中国当下教育绝望一至于此,但说是“利己的大多数”应该是成立的。再说,“幸福”的满意层面。满意,滑向满足仅一步之遥,满足则易于止步,止步则易于消弭质疑、创造和批判,而这必将导致教育灵魂的丧失和教育价值的溃败。人类之所以需要教育,就是要走出蒙昧,不仅要获取物质资源的分享,更重要的要实现公平正义独立自由的普世价值,让人类不断创造、融合,从而走向大同世界。综上,幸福,更多的具有世俗价值,而精神的或者终极的价值需要后来者心存信仰以更加勇毅执着的姿态去抵达,这也正是教育的意义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