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每天和很多人相遇，迎面走来，擦肩而过。
有时甚至会因为彼此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神，突然交汇，而略显尴尬，然后慌张地闪躲。
我怕和陌生人对视的不自在，所以走路时总是把头埋得低低的。
不想看到旁人，也不想让旁人通过我略显落魄的样子，捕捉到我千方百计隐藏的自卑和胆怯。
以至于我现在都想不明白，我们的故事竟然也起源于互不认识的对视。
那个阳光并不明媚的午后，在学校门口，这个大家都匆匆赶着上课而拥堵的地方。
在密密匝匝的人群中，我突然一眼扫到他的脸庞，我微微仰着头，他距离我有好几米远。
他稍稍地皱着眉头，没有英俊到在人群中看一眼就足以让人惊艳的脸，我看着却很舒服很舒服。
与此同时，他突然也眉眼低斜，眼神瞥过来。
那是自带力量的目光，让人心虚。
可我也不知何来勇气，没有逃，没有避，甚至还有一点傻愣的样子看着他，可能脑海里已经悄悄地印下了那张脸的轮廓，那个高高大大的身影。
还有一点不明所以的心跳加快。
2
不知道为什么，在此之后，我总是在去自习室的走廊和他擦肩而过，难道一直都有，只是我以前从来没有注意到？
这损失也太惨重了吧。
我以为自己会胆怯，像以往的任何时候，迅速埋下头假装在兜里找东西，或者好像很忙很忙地刷着手机消息。
可是并没有，可能我已经愣得忘记做任何动作。
只把他故意偏头看向别处的样子尽收眼底。
好吧，我承认有些喜欢他，尽管当时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再后来我竟然在同一个自习室见到了他。
他坐得距离我好远好远，可是每天都会看到这个熟悉的陌生人，又很安心。
原来泡自习室并不孤单，我以为岁月就此静好，时光从此平和。
日子的静谧总有千百种理由去打破。
这一天去自习室，看到他突然换了位置，坐到我后面。我紧张得不知所措，无法安心学习，就不甘地早早离开。
万般诧异，他突然出现在我要经过的小路上，叫住我的名字。
是的，我们在一起了。
就在我刚刚知道他名字的下一刻。
程浩。
多好听的名字，像今夜的风划过耳边留声一样，让人舒服。
他送我回宿舍，一路上我都好像在做梦，因为我们还是很熟悉的陌生人，除了彼此的名字，其他的，一点点都不了解。
但我分明还是能感受到，他不爱说话，有些沉闷的性格，从那双深邃而有灵气的眼睛折射。
这样的他，让我痴痴地迷恋。
3
后来的那三年，是我生命中不可重逢的幸福时间。
我们一起泡自习室，我总是坐在他后面。
曾经尝试过挨在一起坐，可是两个人都没法安下心来，过不了几分钟，都不约而同地偷偷看对方。
我们一起吃地下通道的小吃。好吧，是我逼他的，他有点洁癖，总嫌脏。
可是从来都抵御不了我假装楚楚可怜的模样。眉眼尽是无奈和宠爱，抓起我的手就朝着摊位走去。
我最喜欢在冬天时捧着关东煮，隔着热腾腾的雾气看他，我百看不厌的脸，嘟囔着好吃。
每次他都会伸出手来擦擦我的嘴角。
我从不敢幻想，内敛如他一样的人，会那么频繁地吻我，林荫的小道，宿舍楼旁的石榴树下，小吃摊位的斜角，宏宇广场的阶梯上……
可我最喜欢的还是自习室拐角处的那个走廊，这里有我们曾经好多次彼此交汇而又闪躲的目光。
唇柔软温润，有时候很温柔，贴向我来仿佛我坠入了棉花铺垫的世界，柔软得无比舒服，我全身闪过一阵阵电流，酥酥麻麻。
有时候他一点都不可爱，霸道又野蛮，紧紧扣着我的腰，有些急促的吻在我唇上碾压，他有用力，让我吃痛。
在他锁紧的怀抱里，我怎么也逃不掉，只是随着他的力道抓着他的肩膀。
吻过之后，他从不会立刻放开我，弯着身子把头埋在我肩窝，或者把脸贴在我耳际，他呼吸的声音多好听。
我很怕痒，可我不想闪躲。
高大的他可以严严实实地把我搂在怀里，我呼吸着全是他的味道的空气，仿佛世界从此安定。
4
可笑吧。
我们终究还是分手了，毕业后的一年。
我在青岛，他去了广州。我自私，不想放弃喜欢的工作。他因为不想让家里失望，也不愿离开广州。
爱情也需要距离作证，可我捱不过空间雍塞的寂寞和孤独。
我不想要，明明有恋人，却只能孤零零地进电影院，遇到邻座一直亲吻的小情侣，只能灰溜溜地出来。
我不想要，生病难受时，没有温暖的拥抱，永远只是捏着冷邦邦的电话，听那些无关痛痒的叮嘱，还有永远都会补充的，忙完这阵就来看我。
我不想要，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走路，一个人吹夜晚的冷风，一个人淋夏天的凉雨，一个人胡思乱想……
我败了，心痛宛如刀绞。
一字一字跟他说，我坚持不下去了，想要放手，我们分开吧。
我能看到电话那边的他，我曾经迷恋的脸庞流淌的不甘，难受，愤怒，甚至还要一如既往霸道不妥协。
他连夜来了青岛，凌晨四点焦急地敲响房门。
开门瞬间，他还是像无数个曾经，一把拥我入怀抱。
只是这次，我跌进去，结结实实地撞痛了。
他问我为什么，却又不给我回答的机会，一股脑地说不可能，不同意，不会放手，不会如我的意。
等一切归于平静，我说了，我想要的温暖，我想要的亲密，我想要的我们曾经的一切。
他承诺会给我的。
可是彼时22岁的我，冲动，自私，任性，没有给他机会，也没有给自己机会。
5
分开后又是三年了，在时间的路上我走得不急不慢，遇到了好多人，路过了数多的悲喜。
可从没有谁，再让我如当初一般心动，像曾经的他，只要一眼，就算我不知，却早已沦陷。
那天，发朋友圈鲜少配字写心情地他，竟然洋洋洒洒写了两百多字，行间冲横的后悔和醒悟，洋溢的感激和幸福，像一根锥子，扎得我心痛。
配图中，他靠在病床上闭着眼睛，已睡着，胸口贴着一个看起来机灵乖巧的女孩，她搞怪的表情是让人隔着屏幕都能喜欢的可爱。
他为什么会在病床上？
他生了什么病？
他现在好了吗？
那个女孩是谁？
为什么他们看起来如此甜蜜？
……
脑海中涌现无数个问号，尽管自己也能八九不离十地猜到许多答案，可是愚昧的我还想麻痹自己。
直到他又一次更新动态，曾经那么吝啬表达的他，无比动情地说，感谢他此时身边的女人，陪他走过了前段时间颓废的时刻。
他说，要重新开始，好好爱她。
泪目模糊，我知道自己有多么让人厌恶。
曾经是我绝情自私，只想自己的感受，以为自卑的自己是不贪心的，放手后可以潇洒转身，从此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可现在又不舍，原来一直没有放下，我不想他过得幸福，在没有我的世界里。
现实又怎么可能？
22岁的无知和冲动，注定是这一辈子的伤疤和痛。
离开他，我从来没有云淡风轻，每天怅然若失。
我再也没有什么爱上别人，无论是否如他优秀。
现在才知道，我已经无法边走边爱了，他一个人早已挡住了人山人海。
可我也永远没有机会再拥有他了，爱的能力也由此丧失。
鲸笑 原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