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是唐亚平的组诗《黑色沙漠》中的第一首。作者唐亚平在《黑色沙漠》组诗中各式各样的黑色意向,营造了一个与常人所见的白昼世界格格不入的黑色空间。而《黑夜》正是这个黑色空间拉起的序幕。
从“黑夜”的标题开始,整首诗就充斥着一种沉郁的色彩,同时作者也在字里行间中使用了很多带有沉郁色彩的意向,如“影子”、“黑夜”、“猫脚”、“蛇”、“骨骼”等。在大多数诗歌中,作者往往通过选择与抒情基调相吻合的意象进行比喻,然而在唐亚平的《黑夜》里,这些常见的、带有沉郁色彩的意象,却被一种不常见的组合方式组合在了一起,从而表达出了与意象原本的“沉郁色彩”相逆的“自由色彩”和“叛逆色彩”,甚至于是“癫狂色彩”。
如诗篇开始处:“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流出黑夜/流出黑夜使我无家可归/在一片漆黑之中我称为夜游之神”。如果将这一段中的“黑夜”视为与常人所见的“白昼”相反的事物,那么此刻的“黑夜”正是一种对茫茫白昼的叛逆。而作者使用“流出”这一动词来连接“眼睛”和“黑夜”,使两个原本常见的意象变成了一种不常见的组合方式,同时又使这一行诗句极具画面感。而眼睛中象征反叛的“黑夜”,还是“不由自主地流出”的,修饰这一动词的形容词使画面感的层面上又多加了一层情感——是一种无法自抑的、自觉溢出的叛逆。所以,既然“黑夜”是白昼世界中众人无法理解的反叛,会让人在白昼中“无家可归”,那么诗中的“我”就直接成为了“夜游之神”。在这里,“黑夜”和“无家可归”的字面意思都带有着沉郁色彩,但是当这几行诗被连接在一起之后,就索性由“无家可归”转换为了自由的“夜游之神”,一个个沉郁的意象被组合在一起之后却释放出自由和叛逆的色彩。
再比如诗篇后半部分,“我似乎披着黑纱煽起夜风”,“黑纱”和“夜风”也本是带有沉郁色彩的意象,但是作者却将他们使用为自由地在黑夜中遨游的表现。同时再次使用“煽起”这一动词,使这一行诗句极具画面感,以及后一句中“潇洒”“轻松”的形容词再度为这行诗的画面感盖上了一层情感——在黑夜中彻头彻尾的自由。
不仅如此,作者在《黑夜》中充分地使用了“陌生化”和“视觉化”的语言,将平时所见的事物转变成了看似陌生但实际带有隐喻作用的语句。“长着有肉垫的猫脚和蛇的躯体/怀着鬼鬼祟祟的幽默回避着鸡叫”,“猫”和“蛇”都是诗歌中常见的“奸佞”意象,唐亚平也为它们赋予了“鬼鬼祟祟”这个形容词,但是与常见诗歌不同的是,“鬼鬼祟祟”是另一个形容词“幽默”的形容词。唐亚平是一位十分擅长使用形容词来“修改”意象的诗人,她用这种方式给自己诗句里的意象们赋予了更为与众不同的涵义。“长着肉垫的猫脚”和“蛇的躯体”从字面意思来看,都不是一只完整的动物,都只是动物用于行走的一部分肢体,而这种肢体赋予动物的行走方式恰恰是适用于黑夜中的悄无声息的行走方式,它们所回避的“鸡叫”恰恰是白昼到来的第一个标志。所以在这两行诗句中,唐亚平将原本常见的“猫”“蛇”“鸡鸣”的意象加以修饰,让他们变成了陌生的语句,再从这陌生的语句背后隐喻出黑夜与白昼的反叛关系,使这两行诗句从“语言层”到“形象层”再到“意蕴层”都十分丰富。
在诗篇的最后,作者让“皮肤”、“血液”、“骨骼”都变成了黑色,再次将几个本身带有沉郁色彩的意象相互组合,并给他们盖上一层黑色的画面感,但结合全诗就可以看出,“甚至皮肤、血肉和骨骼都是黑色”代表的并非沉郁色彩的意义,而是让这种对白昼的反叛精神深入骨髓。“天空和大海的影子也是黑夜”也是再次将常见的意象陌生化和视觉化,让读者潜意识里浅蓝色透亮的天空和大海染上黑夜的墨色,再度实现了对象征着权威世界的白昼的叛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