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家族》:主流的人生才是人生

一大早去看了小偷家族,一时如鲠在喉,却说不出话来。

逐渐想起多年前高中政治老师在毕业前对我们的祝福:“希望你们能过上主流的生活”。

现在想来,这份祝福无疑是智慧而真挚的。



小偷家族里的柴田一家人,从一开始就是非主流的。

一家六口,没有一个有血缘关系。都是被社会抛弃的边缘人,因缘际会组成了家庭。被丈夫抛弃的孤身奶奶,命案在身的风尘女和恩客。因为有了妹妹而被再婚家庭冷落的长女。捡来的儿子。被身生父母虐待不愿回家的女儿。虽然始终没有正式的称呼,却像普通家庭一样找到了角色定位,而这种定位,不是来自血缘,而是来自每个人选择。幽暗逼仄且混乱的空间里,也有围炉共餐的家常,紧紧拥抱的支持,以及追逐打闹的快乐。承担着重压的男女主仍然有热烈的性爱(公映版删了)。风俗店上班的亚纪,也能把一位不会说话的客人放到心中不同的位置,通过安慰他而得到安慰。

一家人,可以在看不见烟火的房间看烟火,聊烟火。


怪异温情的背后,是暗流涌动。

一家人的谋生的手段,都是不入流的,用男盗女娼大致能形容。男女主本也各有过一份卑微的工作,却因为工伤、因为不得己的解聘,失去收入来源。

而电影到后半段,才突然发现一家人相互之间的关系,也充满了令人心酸的勾心斗角。奶奶敲诈着亚纪亲生父母的钱财,柴田和信代或许并不是真的“救了”祥太,在祥太偷窃事发有企图抛弃他而逃走。奶奶逝世后,为了继续领取她的养老金,柴田一家藏匿了她的尸体。


这份非主流的羁绊终于被打破,被惩罚。

“儿子”祥太在杂货店爷爷的宽容的提醒下开始了内心的矛盾,最终故意偷窃被抓。此时社会介入,柴田一家,坐牢的坐牢,去福利院的去福利院,回归原生家庭的回家,独居的独居,从此分崩离析。


连接起一家人的,有时候是爱,有时候是伤口。然而最终他们都认可了这份羁绊。

奶奶看着一家人在海边欢快的背影,默默地说“谢谢你们”,然后默然离世。祥太在最后和柴田分别以后,坐在公交车上对着奔跑追赶的柴田,终于做出口型,叫了始终不愿说的“爸爸”。说不出口的,却终于得到了承认。


社会介入后,女警察带着她高高在上的价值观,语言里对柴田一家暗示他们这个家庭的存在都是因为利益。

面对信代“生了孩子就自然成为母亲了吗”的疑问,她说,“不生孩子就没有办法做母亲啊”“你是因为生不出小孩当不成母亲,才诱拐小孩的吗?”

女警察不坏,只是主观而已,只是从来没在一个世界而已。

道德的高地,大概一向和此刻电影院的空调一样冷。


世界上从来都没有简单的事情,只有被简化的事情。可是,不去简化,怎么去应对需要及时反馈的情景,怎么建模怎么发paper,怎么以一己之薄弱身去认识大千世界之无涯呢?


在秩序、制度、社会面前,在“他人”面前,只有主流的人生才是人生。

你有没有见过四时风物,你有没有爱过明月清风,都不重要,只有主流的人生才值得一过。


我想多年后的某天,我也会对疼爱的后生真诚地说,“希望你们能过上主流的生活”。

然后走出门去,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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