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御街、百老汇茶园和香雪海餐厅及其他
开篇
东御街与西御街的街名大概源于明代,明蜀王府外城(萧墙)南垣之主干道上有一条南北向的“贡院街”(今人民南路广场位置)和三桥正街(今百货大楼、新华书店路口到红照壁路口),东、西御街分列于贡院街与三桥正街交叉路口的东、西两侧,与贡院街和三桥正街呈十字相交。
至少从清代起,铜器制造业就已经集中于东御街了,民国以后,由于铁锅业逐渐发达,这里的铜器制造业才逐渐萧条,到了1950年东御街上仅余几家铜器店还在营业。著名的“熊铜匠”、“廖铜匠”的作坊铺,就位于这条街的中部(大约现在的日杂公司、市机电公司位置附近),他们是上世纪五十年代初,坚持到最后几家铜匠作坊的其中两家。东御街曾被炸成一遍废墟
这样一条具有悠久历史的街道,过去也曾遭受到与盐市口附近其他街道一样的重大劫难!1939年6月11日晚7点30分,日本飞机27架飞临成都盐市口一带上空,投掷百多枚炸弹和燃烧弹,致使盐市口、东御街、顺城街、染坊街,以及东大街、丁字街、九龙巷等几条街道几近夷为平地,被炸毁房屋6075间。遭日本飞机投弹炸死的和飞机上机枪扫射致死的市民逾两百多人,负伤市民超过600人。从此,这一带居民长期生活在失去亲人和家园的悲痛之中。多年之殇,痛彻骨肉,这是日本军国主义带给中国、带给成都人民的灾难。这是真正的血海世仇,刻骨铭心没齿难忘,中国人民必将向日本政府彻底清算其二战杀人放火的强盗罪行。
重建百老汇
1948年初在东御街东口街南边废墟上,国民政府拨款重建“中央银行”,银行尚未完工即告解放,解放后续建完工后,归“中国人民银行成都分行”(如上图)使用。离银行西墙不远,在老“粤香村”饭店旁边,即后来的人民商场南门对面,在被炸毁的废墟上,重建(还是新建?我不知道)了一家露天茶园,起了一个听起来非常美国化的名字:“百老汇”(Broadway)。
这是在被日本飞机炸毁民房废墟上,半临时性搭建的营业场所。这家茶园现在已经不为许多老成都人所记忆,其原因是该百老汇茶园的寿命极其短暂,而且至今已经消逝了六十多年。
新竣工的百老汇茶园,大门设计得很有特色,砖砌的门柱,高大的铸铁浇筑镂空嵌花双扇大铁门,洋味十足。从外表看犹如一座西式豪华别墅大门,门坊上面镶嵌了一块“百老汇”三个大字的铁质招牌。进得大门,放眼一看整座茶园内部一览无余。园内的格局就像是一座西式大花园,确实与它的这个洋名字相称。茶园进深较深,后墙直达金河边,隔河对面就是染房街。园内遍植大大小小的各种遮荫纳凉的树木,并筑有大小不等的几个花台和花架,花架下种有常春藤和应季鲜花。茶座一律摆在露天的树下或花台旁边(我隐约记得解放后,好像在四周墙边增搭了一圈简易棚子),大概有几十近百桌茶座。这里也是鸽市和鸟市所在地,即供鸽子和鸟类交易的场所。园中也出租地盘,供贩子成组摆放鸽笼和鸟笼,“鸽贩子”和“耍家”(玩鸽子之人)可在园中茶座边交易。
百老汇茶园地处市中心及人口稠密地带,东御街又是铜匠业集中之地,另外还有几十家杂七杂八的各业商铺和作坊。东御街上不乏一些传世名店,如街中部南侧有一间前店后厂的点心糕点店“蜜桂芳”,就以生产米花糖、花生糖著名。街北面靠近香雪海餐厅附近还有一家著名的同济堂中药店。就是这样一条原本生机勃勃的街道,经过日本飞机的轰炸,快要把这条大街折磨得奄奄一息了。自从有了这个茶园后,东御街的人气又被带旺,陆续开张了一些商铺,使得这条街上的生意日渐恢复并兴旺起来了。
来百老汇喝茶的主要是东御街、染坊街、锦江街、粪草湖街、转轮街等附近几条街道上的,那些自产自销日用小商品(梳子、镜子、发夹、暗扣、纽扣)、针织品(体恤、袜子、毛巾)、床上用品和服装等的小老板们,休闲和谈生意的场所。也是盐市口、东御街、东大街、顺城街一带百货帮在棉纱、百货、布匹方面购销行情汇集的场所。也是旧货业、皮毛业商人“手谈”生意买卖的地方。一些行业的商人谈生意喊价还价都是在袖笼中进行,唯恐把商业机密泄露给不该听见的人似的。有些收荒匠之间谈生意,就直接用暗语,如把1、2、3、4、5……说成是幺、暗、苏、少、崴……
虽然来这里喝茶的茶客们成分极为复杂,九流三教、坐商、行商、皮条客、袍哥舵把子、商会人员……啥子人都有,但是茶园里面的秩序尚好,在堂子里面很少出现提劲打靶掀飞机,吵架割孽扯把子的情况。更见不到如现在茶园里那种高声喧哗,吆三呼六的令人不愉快的场面出现。茶客们摆龙门阵一般都是轻言细语的,甚至交头接耳,有时还有点鬼鬼祟祟的,但是总的显得来混而不乱,杂而不烦,场面均在可控范围之内。
宪兵司令部时不时地还会派出两人一组的“宪兵”弹压队与警察一起执勤。宪兵们头戴德式钢盔,身穿笔挺的军服,斜背武装带,别着20响的盒子枪,脚上穿着订了铁掌的半筒翻毛皮靴。他们排着队走着行军步伐来到茶馆,眼睛从拉低的钢盔帽檐下透出像饿鹰一样的凶光,四处扫射。先前还很嘈杂的茶园里登时鸦雀无声,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气,有人好像咬筋失去了作用,张着的嘴巴半天闭合不了。他们沿着茶园过道走了一个来回,看罢无事,二话不说,又排着队按照来时的脚步节奏原路走出茶园。宪兵们从茶园里走出后好久,这里的紧张气氛还未缓过神来。你说在这样的高压气氛下,谁还敢在这种公共场合内惹事生非,当真话不想要吃饭的家伙了嗦!
为成都茶文化正名
自成都有茶文化记载以来,从来就没有出现过现在那些不伦不类的所谓“茶道”表演。成都建城2300年以来,各种文化习俗传承有序从未中断。现今那些舞台上标新立异、追求舞台效果的所谓茶文化表演,根本不属于成都本土的东西。当今社会上演绎的所谓“茶道”,要么是从东瀛那个贼狗国家那里拾来的牙秽,要么是想钱想疯了的不良商家杜撰出来的。这些都是没有任何成都茶文化元素的赝品,从它一出现就被广大市民嗤之以鼻的伪“茶道”文化。
过去在成都茶铺里广泛使用的,为顾客烧开水掺茶用的铜壶,在普通家庭里是不会使用它的。这种样式的铜壶都是各个茶铺在需要购买时,到东御街各个铜匠铺里去购买或定制生产的,它们具有基本统一的规格和外观。成都的任何地方自古以来就没有使用过,那些在全国各地民俗表演的舞台上,所展现的擦得铜光闪闪的超长细嘴铜茶壶。成都茶文化中,更没有那些经看不经用的掺茶技能表演。他们的那些表演与成都茶铺里幺师的掺茶技能扯不上半毛钱的关系。
百老汇的掺茶师傅
在市民口头中,称呼掺茶师傅为“幺师”,即“幺师傅”的简称,也就是“小师傅”的意思,实际上是一种尊称。成都人口头上说“幺”就是“小”的意思,如幺妹,就是小妹,幺爸儿就是小叔叔的意思。
幺师是成都茶文化的具体传承者和体现着。过去成都各个茶铺里,幺师们的掺茶技能基本上是大同小异的,只不过这些技能各人有高有低而已。这种技能是经过千百年时光渐次传承下来的,大都具有与我在《春熙南段与益智茶楼的那些事》一文中所描写过的掺茶幺师差不多的掺茶技能。对于各家茶铺的幺师来说,他们又有各自独门的看家本领或绝活。就拿百老汇茶园里的一位袁姓幺师来说,他可以从左手腕,通过小臂、大臂到左肩,旋转着叠放多达十九套茶盖和茶碗。这种技能是如何练成的呢?据他自己介绍说,一个是由少到多,逐渐增加托举茶碗、茶盖的数量;另一个是每天锻炼托举砖头,逐渐增加重量,时间长了手臂、手腕和肩部的承重力就锻炼出来了。我认为这就是现在一再强调的基本功训练,熟能生巧嘛!这对任何做脑力、体力技术活的人来说都是适用的。对于技术工匠来说,没有了基本功就没有了一切。从古至今,各行各业都有对工人的基本功培养和自身修炼的过程。
另一位专司收捡茶客走后留下茶碗的幺师手艺更绝,他可以一手端住一碗盖好盖子的茶碗,用自己的拇指抠住茶盖顶,把茶盖瞬间翻过去,茶盖翻过去的同时把茶碗底部的茶叶和茶水,准确地铲进茶盖里,然后顺势把茶叶和茶水抛进一米开外的专用的废弃茶水桶里。他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潇洒极了,桌上和地上并不会抛洒出半滴水和一丁点儿茶叶来。
百老汇的鸽市
我家过去居住在金河街,后来迁至蜀华后街。住家附近的邻居和同学、朋友们好多都在养鸽子,受他们的影响自己也喜欢上养鸽子了。解放前成都市内有两家鸽市,一家在中山公园(文化宫)后面的中山街上,另一家就在这百老汇内。百老汇的鸽市,起初规划仅占用百老汇靠近南墙的一片角落。由于百老汇离金河街和蜀华后街一带比较近,所以饲养鸽子的邻居和朋友们经常跑这个鸽市,而不去较小较远的中山公园鸽市。来这里的目的一是卖鸽子,二是买鸽子和买鸽粮。他们经常把自家鸽子下的蛋或孵化出来的小鸽子拿到这里出售,赚点零用钱。有时自家鸽子放飞后裹回了别家的鸽子,也悄悄拿到这里出手。有时自家的鸽子被别人的鸽子裹走了,也到这里来寻找。要是幸运来这里逮着自己被裹走的鸽子正好在这里出售,遇见好欺负的小娃儿,一阵轰钢(说些吓唬他的话)把鸽子要了回来,要是遇见比自己还厉害的大汉儿,就只好说好话,或多少出点血赎回来。
那时没有鸽协这个组织,像我们这样的养鸽爱好者一般都是单打独斗,从来不敢轻易把鸽子放飞外地,一是交通不便;二是囊中羞涩租不起车把鸽子运往外地放飞;三是对自己鸽子无自信,恐被裹走,或担心鸽子不识回家路。自家鸽子飞翔状况究竟如何心里不清楚,只有凭估计。
个人究竟饲养什么鸽子品种,一般是根据自己的喜好和经济能力。鸽子交易时主要是看翅膀颜色和形状(瓦灰、插白翅、酱色、雨点等等),看眼睛(血眼、沙眼、倒沙等等),看头、胸、尾、喙形状等等。成都的鸽子要分土鸽子和洋鸽子(称“洋棒”——德国军鸽、比利时等欧系),以及菜鸽子。一般说来,洋鸽子比土鸽子值钱(是否对鸽子也崇洋媚外?这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人云亦云吧!),菜鸽子只能拿来做下酒菜,一般人都不养。
在百老汇内,有几个鸽贩子垄断了这里的鸽市行情,他们有定价权,他们说多少价格就是多少,不会有任何走展(变动)。
这几个鸽贩子中尤以一位田姓陕西人,外号人称“田老陕”的最为厉害。田老陕高高的个子,身板结实浑身肌肉疙瘩,说一口当时成都人还听不太懂的陕西方言。据说曾经当过国民党连长,有人说他是地下党,又有人说他是国民党的特务,反正在1953年后就再也没见到过这个人了。
他冬天穿一身黑布皮袄,头戴一顶起绒搭耳帽,脚穿一双抱鸡婆棉鞋。夏天一身中式家居布土白色对襟大褂,反扫荡的黑布裤子,脚穿朝元鞋,腰间挂一个脏兮兮油光光的黑布裹袋儿。嘴巴上经常衔着一只叶子烟杆儿,时不时飚一口鲢巴郎口水。
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不要看他是一个老陕,他还是百老汇茶园鸽贩子中的头面人物,其他贩子都要听他的吩咐,看他的眼色行事。
通常,老百姓说:老陕脾气暴但是人实在,一根肠子通屁儿,没得那些弯环倒拐的名堂,可是,这位老陕名堂多得很。他对成都市的鸽子市场和民间饲养鸽子情况,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东至牛市口,西至青羊宫,南至衣冠庙,北至驷马桥,哪条街哪条巷哪户人家的鸽子有几只,是什么血统的,什么颜色,飞行情况如何,最远放飞过多远,他都一清二楚的,甚至正在天上飞的鸽子,他晃眼一看他都能说得清楚这是谁家的鸽子(究竟说得正确与否鬼才晓得!)。
他特别对那些有家庭背景的(如当官的、别炮火的、嗨袍哥的)鸽子状况额外熟悉。哪家的鸽子生病了?生的什么病他都清楚,因为他就是一名著名的鸽医生。远近养鸽人家的鸽子生病了都要找他看病或咨询。有时看起来他好像是随意抓了点草药,让养鸽人带回家熬起,每天喂几口,鸽子病情通常都会好转,甚至痊愈。
我购买的第一对鸽子就是通过儿时邻居朋友的父亲托关系,找到了田老陕,在他那里用较低的价钱买到了一对较好的洋棒。买到鸽子后,田老陕还教我养鸽子的基本知识及注意事项。后来,我每星期天要去他那儿报到,学习喂养鸽子的知识,听他牛吹养鸽子的趣闻轶事。
制作鸽哨子卖钱
“一日偶出群,盘空恣嬉游。谁借风铃响,朝夕声不休。”那时好多养鸽子的人都喜欢在长得健壮的鸽子尾巴上系上一个鸽哨,让鸽子飞上蓝天后发出吹口乐器一样的嗡嗡哨声,北方人称风铃声,这声音非常悦耳动听,招人喜欢。
我们小孩子无钱购买鸽哨但又非常喜欢,就想自己做一个。当我细看过鸽哨结构后,感觉制作起来并不困难,就是缺乏一些工具。在百老汇看了几次实物并请教了田老陕在制作方面的问题后,我就告诉他我打算自己制作,他也鼓励我。他送了我一把快要报废的雕刻刀,我又买了一把童军刀,再加上自己家里原有的一些工具,回家以后就开始动手制作了。
我本人从小就喜欢动手制作一些小玩意儿,感觉制作鸽哨可以练习自己的手艺,主要是可以锻炼自己的耐心。例如用竹子制作鸽哨外壳时,就要耐心挖大内芯削薄哨壳,哨身越薄就越轻,鸽子背在身上就越不费力;哨身越薄共鸣效果越好哨声越好听。这就得靠自己的耐心,只有慢慢削慢慢挖才能达到目的,没有捷径可言。
制作鸽哨还有一个困难就是寻找胶水。因为要把鸽哨的哨口和基座(固定鸽哨用的)用胶水粘在哨身上。那时不像现在胶水品种多、容易购买,那时只有牛皮胶,而且街上还没有地方可买。我妈妈就找他们单位的木匠要了些。后来我在学校,找同学要了点他泡胶水粘补被打裂口乒乓球用的丙酮。我把打坏了的“盾”牌(一种国产乒乓球牌子,那时成都人把“盾”牌读作“瞬”牌)乒乓球剪成小块泡在丙酮里,第二天就可以用了,而且粘接效果奇佳,免去了熬制牛皮胶水的困难。
制作鸽哨的材料不只是竹子,较轻的桐木、银杏子的外壳,甚至乒乓球、小型葫芦、核桃壳等等都可以用来制作鸽哨。
在制作鸽哨前还要先制作一个试验鸽哨发声效果的一个检验工具。这个工具就是一只尺把长、小半寸宽的竹片,它的一端有一个固定鸽哨用的小长口,把鸽哨底部基座凸起插进去后,用一个小竹片从鸽哨基座上的小方口插进去,把鸽哨与检验竹片别住,当竹片旋转时鸽哨跟着旋转就不会掉落下来。然后用三个手指握住竹片另一端上一个可旋转的小手炳,将竹片在头顶摇动转圈,利用其旋转时产生的强大气流,在空中吹动鸽哨哨口发声,这样便可随时检验在制作中的鸽哨发声状况。后来当我把这个检验工具和鸽哨带去百老汇让田老陕等鸽贩子们过眼时,他们对我做的鸽哨赞不绝口。田老陕对我这个检验工具特别感兴趣,看了又看爱不释手,我见状后回家为他专门做了一只同样的检验工具送给他。他对我感激涕零,从此对我更加照顾了。
有一天田老陕把我拉到一旁,正儿八经地对我说,让我与他合作制作并销售鸽哨,他愿与我三七分成。我想都没有想就答应了他,心想管他妈的,只要能挣到钱就是好事情。在制作过程中他还为我找材料,出主意。由于鸽哨并不是每家养鸽子的人都需要的,因此我的鸽哨间或可以卖掉一、两只,有时还有其他鸽贩子来料加工。我在鸽哨生意上还是挣了一些零花钱,但不敢告诉父母亲。有了零花钱就自己悄悄用,一个是买零食与弟弟一起吃,另一个花销是继续购买鸽子,壮大鸽群。我的鸽群最多时曾经发展到了16只左右。当鸽群飞上天时可要占据一大片天空呀!有时把鸽群打上天,听见鸽群在头顶天空中一次次呼啸而过,和谐的鸽哨声唱得你心都要醉了,这个感觉真是只可会意不可言传的。
后来,特别是1949年以后,百老汇茶园疏于管理,里面经营搞得十分糟糕。一些小吃摊和小贩生意也开在里面,到处搞得乱哄哄的。做鸽子和鸟类生意的摊摊乱摆,鸽笼、鸟笼四处悬挂,不止是地上,连树上都有鸽粪和鸟屎,一股股臊臭直冲鼻孔。地上污水横流,鼻胧口水令人作呕,给人一个农村烂茶铺的印象。
百老汇经营至解放后的1954年成渝铁路通车后,成都铁路局要在市内修建一个市内售票所,这才征用了百老汇等所占用的这幅土地,百老汇的营业才告终止,粤香村搬至西御街继续营业。
新建百货大楼和新华书店
1951年起分别拆迁了东御街西口和西御街东口的一些商铺和民用建筑,于1953年建成了成都百货大楼和新华书店。这两栋楼房当时是成都市内在建的,最大的两座砖混结构建筑物。他们提出的口号是“百年大计,质量第一”(挂于百货大楼工地脚手架上)和“精心设计,精心施工”(挂于新华书店工地脚手架上)。当时成都市民对这两条口号感到很新鲜,因为在解放前的一些建筑工地上,那是从来没见到过的,也没见过在建筑脚手架上挂上这样大幅标语的。
工地上的内燃机打夯机成天在当当当地响,水泥搅拌机也发出低沉的轰轰轰的回转搅拌的声音。夜晚工地上灯火通明,建筑工人们干得热火朝天,这都是成都市民从未见过的建筑工地上的热闹景象。在建筑工地外围,成天都有市民们围观直至深夜。当这两座大楼快要封顶时,老百姓就在议论,这两栋大楼与皇城城楼一起,从高空俯瞰呈“八一”字形,大家都认为这种格局和建筑外观非常好看和雄伟,无论是否是设计者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意,总之这三栋建筑这样排列很有意思。
东御街的裁缝作品走向世界
上世纪五十年代,东御街西口,百货大楼对面,第一间是个大单开间铺面,地板离地面高度起码有20厘米,是一个经营香烟的铺子。第二间则是“公私合营成都服装厂门市部”(名字待考证),我父亲的朋友罗伯伯,是位著名的服装裁剪师,公私合营后分配在这里接件,为顾客量身定制服装。
大概是1964年罗伯伯为我设计了一款“便夹克式”服装。这种服装就是把原来在世界各国早已流行了几十上百年的松紧袖口和半松紧腰身,全拉练中开的夹克服进行改良,取消了松紧袖口和半松紧腰身,改为直袖口和直腰身,仅在袖口和腰身上各加一对装饰性的短袢和纽扣,取名叫“便夹克”。这个样式一经推出,仿效者众多,不久就风靡了全成都,继后传遍了全中国。现在全世界畅销的一种男士中、老年服装,就是来源于成都这种样式的便夹克。其外观设计者的大名叫罗永松先生,而我本人则是其设计服装首穿者。要是那时中国有专利保护的话,此时的罗先生一定是位比皮尔.卡丹、华伦天奴、鲁尼.范思哲等等,所谓的世界服装设计大师还要知名的宇宙服装设计太师了。可惜,他生不逢时呀!
香雪海餐厅的咕佬肉
该服装店右手隔壁不远,则是著名的“香雪海餐厅”。该餐厅与成都市内的大部分餐厅外表不一样,它为砖砌抹水泥外墙,临街一面的外墙上开了一些半砖台玻璃窗,刻意模仿了一些欧式餐馆窗户样式。外墙上满刷天蓝色油漆,显得清新干净卫生。
香雪海餐厅早期主要经营上海苏式菜肴,午餐和晚餐以炖、焖、焐、煨等火候菜,及水产鱼馔风味特色菜为主。早餐除了浓汤海味面和海式大包、鸡肉大包外,还兼卖其他面食和油条。
它最初是由上海迁来的“冠生园”饮食部为班底组成,后来换了广东老板就更名为“香雪海”,店子改成广东风味的综合型餐饮店。早茶售卖白粥和皮蛋瘦肉粥、粤点、西点、中式面食等。中、晚餐供应的菜肴以粤菜风味为主,如堡、烤、扣、爆、蒸、熏、烧和卤菜,最著名的是“咕佬肉”和“南乳焖肉”。由于咕佬肉甜、酸适度,酥香可口,很对成都人的胃口,一经推出成都人趋之若鹜,大有洛阳纸贵的架势。这两种特色菜在当时的成都都是独家销售别无分店的。我只在开放改革后的1982年,第一次出差去广州,才在广州流花宾馆吃到过这个在广东地区再普通不过的菜肴。
他的特色菜肴还会因四季变化而改变,如春天有春天的特色菜肴,这时春笋、荞菜、韭菜等时令菜,卖得正火;夏天门前挂上一个大字写的“冰”字招牌,招牌上绘上欲融化的冰块和雪花,表示这里除正常的餐饮外,还专门销售冷饮,如泗瓜泗、鲜榨橙汁(用麦草杆吸吮喝汁)、甘蔗榨水、蛋卷冰激凌等等;冬季还会推出一些时令滋补炖品,如十全大补汤;中秋节出售应景的广式月饼和各色花式饼;端阳节销售各式广式棕子。由于年年都有四季轮回,顾客对餐厅销售的菜式总是应接不暇,深得白领阶层、知识分子和一些市民们的喜爱,在成都市内除了春熙西段的耀华餐厅之外,这里就是年青人最喜爱的餐厅了。
结尾
东御街历来都是成都市内一条非常重要的街道,它横亘在皇城的前方,是皇帝出行车辇必经之地。从2010年11月,在东御街西口出土的两块汉代石碑解读出来,发现东御街还有其深厚的文化积淀。二碑当是汉代“文翁学堂”在东御街办学的又一处遗迹的证明。文翁在成都兴学,开创了我国地方政府办学的新模式,在中国教育发展史上具有重大的学术价值,因此它给东御街在成都的教育史上绘出了浓墨重彩之一笔。
不知道从哪朝哪代起,东御街就变成了一副农村场镇破败相,再加之近代万恶的日本鬼子飞机的轰炸,使这条街道的瓦砾和倒笼破败的商铺并存。原本堂堂皇帝的御街和堂而皇之的办学场地,变成了一间间烟熏火燎,成天叮叮当当敲击声不绝于耳的满街铜匠铺。无论古代还是现代,有这样的一条街道伫立在市中心,确实有碍观瞻。难怪在五十年代,政府囊中羞涩之际,为了在洋人面前绷面子,在四川李猴书记的带领下,把整个东御街的房顶上罩上一层掩盖破烂的假山墙。无奈,有段时期成都的假货盛行,屡禁不绝,也是由于成都老百姓上行下效的结果。
特别鸣谢:王宗金、王周平好友提供部分素材。
二零一七年八月卄二日于春秋疏云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