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沈府门口,有两棵苍翠柏树列在左右,树冠向中线微微倾斜,枝叶随风颤动。沈府外观朴拙,青石围墙自大门两边延伸开去,正中挂一匾额,是开国皇帝御笔亲题的一个“沈”字。
二人跳下马车,沈宴没有迟疑,轻轻握住了沈晏的手。掌心温润的凉意传过来,沈晏疑心自己摸上了一块玉,天生有副寒凉骨骼。
见他进门,管事儿高声通传一句“少爷回来了”,又急急凑过来道:“老爷有要事找。”
沈宴一时无法推脱,吩咐人将沈晏带到东厢找间房住下,自己则边走边束起头发,往沈老爷的书房去了。他此刻精神还算好,有个陌生人知道了他的秘密,却并未让他感到压迫和狼狈,反而获得了几许纾解。
礼部侍郎沈寒追同儿子一样,官居正三品。他这儿子自小有天赋,十六岁高中探花,在刑部做事。后来被调到大理寺,历经十年纷争,终于坐上一把手的位置。只可惜半年前遇上容笺这么个煞星,大好前途几乎要全然葬送。
想想也叫人发愁。
沈寒追负手立于书房,面容堪称肃杀,见这逆子进来,劈头便问:“你可知原止息杀人潜逃一事?”
沈宴愕然。禁军统领原止息出身青莲观,当年沈太后前去祈福,却被刺客暗算,幸得这道士护佑才有命回来。原止息搭上太后,从此飞黄腾达,一路高升。“大统领潜逃?”
沈寒追冷哼一声,“此人到底还是江湖草莽,去琅琊轩找乐子,竟失手弄死了个娼妓。人证物证俱在,他可不就逃了么。”
沈宴垂眸,父亲之意自然是让大理寺抢先下手,别叫那刑部夺去了功绩。说的容易,可那是剑道之巅原止息,一口青莲剑下亡魂无数,凝成道道青黑煞气,至今缭绕剑身。
“敢问父亲,那娼妓是怎么死的?”沈宴蹙眉。
涉及男女之事,本就难以解释,再加上沈宴同容笺贻笑大方的关系……沈寒追面对自己这不成器的儿子,熊熊怒火从丹田一路烧到喉头。“怎么死的?玩儿死的!”他嘲弄地看了沈宴一眼,语气中颇多轻慢。
沈宴沉默地听他说完,拢了拢袖子转身欲走,连个招呼也懒得打。按理说他早习惯了父亲的阴阳怪气,今天却忽然支楞起一块反骨。
“你回来!”沈寒追兀自叫道,随手抄起一方砚台向他背影掷去。沈宴反手握住来势汹汹的砚台,“我会搬出去住,烦请沈大人今后好自为之。”
实在是太过赌气了,沈宴边往外走边腹诽,大半年都忍了,怎么忽然起了性子。不过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得赶紧去趟大理寺,捉人上争不过刑部,至少可以抢先验验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