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跟闺蜜聊了老半天,今儿想好好来说说这个算得上是从小一起长大但在外人看来我俩似乎完全搭不到一块儿的闺中密友。
初三的时候我给她取了笔名叫“冰晶”,我叫“冰清”。那时是想着我俩以后都会成为作家的,至少是有文章发表出来的,所以有必要提前取个中听的笔名。只是到现如今,这笔名一直也没用上。
罢了,这里就这样称呼我俩吧,也算是对得起我曾琢磨了好多天才最终敲定的这俩所谓的笔名吧。
一、路上那个歪着头边走路边看书的女生好作
那是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我前五年的小学加上学前班是在村里上的,一个班大概十几人吧,有点儿条件的都去了镇上,只是五年级结束,村里的学校不让办了(后来看到以前的小学老师有的在街上踩三轮、有的在地里挑着小麦,心里也有些心酸,好了,扯远了),我们都到了镇上。
其实从住的村里到镇上并没有多远,步行三四十分钟的样子吧,虽然要路过一两座小山丘,但跟有些大山里的孩子们相比,其实我们算是无比幸福的。只是相对于镇上的那些孩子们,我们还是显得很寒碜。
由于可以步行回家,也就没有花钱住校了,我和村里的一帮孩子一起每天走读,经过镇上,再拐个弯回到村中的家里,每天有好几个来回。那时在我们刚去镇小学的村里的孩子眼里,那些镇上的孩子都很“嚣张”——他们住在镇上 ,几分钟就可以到学校,所以放学后都会在学校附近的路上疯疯打打,不管女生还是男生,都是放肆的笑着叫喊着,饰演者各种动画片里的打斗场景。
只是我发现有一个女孩子,学生头 ,个头儿不高,长得很白,总是安静的笑着看一眼,然后继续向前走,而且好几次我发现她居然边往学校走边拿着一本书抑扬顿挫地歪着头,读得旁若无人。
那时我的成绩很好,基本上都是全班一二,只是我基本上没看过课外书,而且那时的我还没意识到啥叫课外书(总感觉自己是笨头笨脑的书呆子,成长得太慢,所以总感觉现在的小孩子太聪明了),就想着能考满分不就好了嘛,所以觉得这女生挺做作的。
内心底不喜欢她。
二、没想到柔弱的表面之下可以迸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
我虽然那时成绩好,但是胆子小内向没有任何特长(在我们村小学唯一学会的歌曲除了《世上只有妈妈好》之外,就是语文老师特别喜欢的《小城故事》),所以学校搞活动的时候,我们这种人只能默默地当观众,一般活跃在台上的都是镇上的那帮“不听话”的真小子和假小子们。
那个女孩也经常上台,唱歌声音不错,有时还会朗诵,还是很做作的样子,各种抑扬顿挫。那时我知道她叫晶,在四班,我在一班,我们班在三楼,他们在我们楼下。而且她在学校还挺出名的,只是好像很多人都不是很喜欢她。
有一次我回家吃饭后,到学校有点儿晚,正狂奔着爬楼梯,走到二楼的时候,突然听到嘈杂的吵闹声中,一声尖锐但有力的声音——安静,不要吵!我朝右前方的教室里瞟了一眼,是她。
其他人都坐着,有的是转身向后,有的是扭着头的,她笔直的站着,说完后还是一脸的安静。教室里顿时静了几秒,我也愣了两秒,意识到快迟到了,这会儿是要做作业的,赶紧拔腿继续爬楼。因为当时我是学习委员(性格内向,学习好的一般都是学习委员,虽然我一直想当班长^_^),平时也很看不惯大家在做作业的时候喧哗吵闹,只是那时的我是绝对不敢管的,我唯一能管的也就只有我自己。所以,我一时间开始佩服起她来,因为我们班的其他班干部好像也没有这样管过班上的纪律。
没想到她看上去柔弱,竟然可以这么大胆勇敢。此时有点儿开始关注她。
三、永远不会跟有钱人家的孩子交朋友
从那以后,还是时不时地看到她边走路边读书,只是没多久我们就都小学毕业了。很巧,初一的时候,我们分在了一个班,我那时成绩还是班上前几名,所以安排位子的时候,我被安排在了前面几排(好像我们那里的老师喜欢把成绩好的放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每次查看作业什么的,都是优先),她成绩中上吧,被排在稍微靠后的位子。我那时还是对她很好奇的,所以我大着胆子跟老师说,想坐她旁边去,老师问为什么,我非常印象深刻的记得当时居然脑子一热编出了这么个糟糕的理由——我眼睛远视,坐太前面看不清黑板(尴尬一会儿)……
其实当时根本不知道啥叫远视,只知道近视是需要坐得近才能看清,那估计远视就需要坐远一点儿吧。老师带着怀疑和奇怪的神情同意了。只是自从跟她坐同桌后,噩梦开始了,从而导致我的价值观被误导了好几年。
她依旧给我很神秘的感觉,但同时她给我很多无法理解的奇怪的印象。
那时整个镇只有两个初中,所有村里的孩子都来这边上初中,所以一个班有六七十人,但是教室和桌子都挺小的,比较挤。我那会儿个头还挺大的(只是后来长得慢了些)所以经常写字的时候胳膊会往旁边那半边桌上移一点儿,然后我们就出现了以前电视里被异性同桌从课桌中间画一条线,然后禁止越境的场景,只是我们是同性。关键是经常在我认认真真写字的时候,她毫不留情地把我握着笔的胳膊一推,那时真想发火啊,整整齐齐的作业本上像是流星划过一条深深地印迹。
还有,就是如果你一不小心碰到她鞋子或者裤腿,她会非常夸张地抬起腿使劲拍几下,似乎被蹭上了厚厚一层灰。她是我接触到的第一个镇上的独生子女,而且父母都是有正式工作的,所以我认定估计有钱人家的孩子都是这样的吧——娇气还傲慢!
而且那时我的成绩是很好的,所以所有的老师都很喜欢我的,但是除了很帅气的数学老师,他虽然也对我很好,但是他很喜欢冰晶,因为数学老师喜欢弹钢琴,他看到了冰晶在音乐方面的天赋,很想业余培养她。她每天都是乐呵呵的笑着,感觉她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最幸福的人。我开始有些嫉妒她,然后慢慢地,我开始远离她。
并且,那会儿我自己在内心底下定决心: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是她这个样子,所以我不会再跟有钱人交朋友!
四、距离远了反而看到了更多的美
初一一年,我俩相处得并不融洽,可以说是有矛盾的,后来也没坐同桌了。她后来好像是因为家里担心学习跟不上,所以也没继续学钢琴,其实我那时打心底里替她惋惜,我内心里想:要是我能有这样的潜质和机会,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从小我就很喜欢艺术类的东西,只是接触的少,没有机会了解。而她,在我眼里,可以说是多才多艺的,学校里唱歌跳舞表演主持播音都有她。所以,即便对于她的一些“怪癖”看不惯,但还是在心底佩服她。
初二的时候,她是学校广播台(虽然播的是一些没什么质量的被强制要求写的新闻稿,但有幸被选上的人每天都是忙忙碌碌的念着各种稿子)的,我想很多跟我一样不敢去尝试的内向的农村的孩子,还是很希望自己能有机会让自己的声音勇敢地从广播里传出来的,只是那时的我太胆怯,所以只能在内心里崇拜她这样的勇敢优秀的人。
崇拜归崇拜,我还是默默地努力学习着,因为我要让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劳作的农民父母看到学期末我领回去的奖状时,露出幸福骄傲的笑容。
后来才知道,在我崇拜冰晶多才多艺的同时,她也很羡慕和佩服我的优异的学习成绩。
这一年,我们联系不多。
初三的时候,我们被分在隔壁班(那时好多同学初中时就陆续辍学外出打工,所以每年会重新分班),而且我大哥也被分配在镇上小学教书,跟我同村的同学坚持上初中的越来越少,初三时差不多就剩我了,由于晚上下晚自习要经过两个山坡,我不敢走,后来就到镇上住大哥新分配的房子里了。跟冰晶同路,不过她是骑自行车,我是步行。
冰晶最吸引我的优点不仅仅是她的勇敢和优秀,还有她发自内心的善良。
初三的学业很紧,因为每年都有考市重点高中的指标,所以经常只给学生和老师留个吃饭的时间,其他时间基本上都坐在教室学习。其实我也记不太清怎么就蹭上了她的自行车,反正是每天路上花的时间少多了,而且我们每天你载我,我载你,一路骑行一路笑声,不知不觉中便决定成为好朋友。
然后我们经常在课间或者放学后聚到一起讨论老师讲的课,她还给我讲她看过的课外书里的故事。后来有一天,我们班有个同学在某杂志上发表了一篇小短文,虽然只有几百字,但是这在我们那个当时穷困闭塞的小镇上,还是很稀奇的,语文老师把刊登那篇文章的那页杂志拿着每个班宣读。这引起了我们俩的天真的幻想,我们以后都要当作家!
当然,那时我们并没有明确的理想,当作家只是顺带。
她的梦想是保护环境,做对维护地球环境有用的事情;这可能是受她看过的那些课外书的启发。我的理想是赚很多很多的钱,然后去帮助贫困地区的农民儿童;毫无疑问,这是受我自己成长经历的影响。
说来也巧,后来我学了环境工程专业,每天研究如何处理环境污染;她学了会计,在银行天天数钱。
五、青春期的悄悄话,让我们更加重视这份友情
紧张的中考后,我们进了同一所高中,高一的时候又是邻班。其实之前我总觉得像冰晶这种镇上的双职工家的独生子女已经是非常有钱人家的孩子了,后来到了市里的高中才发现,那些市里的孩子比他们要更加“放肆”得多。
高一我们整个班风气很不好,其实除了年轻没经验的班主任的原因,很大部分原因是那一群市里的走读生。他们嚣张地公开谈恋爱、组小团体搞破坏、上课捉弄好说话的老师……,以至于半年过去,整个班成了全校倒数,大家都没有了学习的氛围和劲头。
当时我的成绩也下降了许多,我开始怀疑自己否定自己(毕竟这么多年来,只有学习成绩是我唯一值得骄傲的),加上到市里高中日常花销较高,每次回家我都不忍心向父母要钱,以至于渐渐的我开始抑郁厌学,一直想逃离,想跟那些初中没上完的同学们一样出去打工赚钱。只是每每想到父母布满深深皱纹的黝黑脸庞上,因为我考上市里重点高中而展露的骄傲的笑容,我不忍心说出要辍学的念头。
所以我一直自己煎熬着,不过幸好有她。
她说话一向直接,很多时候都不那么中听,但却也都是实话。她跟我说,你可以向我倾诉,但是还是需要你自己去努力,你的痛苦只能自己承受。然后她说的一句让我又恨又愧疚的话——到处诉说痛苦的人,是最软弱的人。这句话我记了很多年,虽然要视情况而定,但在我内心里,我也开始思考我自己所面临的困境和问题所在。
从那以后,她在我心里一直是“诤友”的形象。
当然我那时是把她当做最好的朋友的,我想她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她会告诉我,她暗恋我们初一同班的班长。班长在另一个高中,但是高中的学业压力还是很大的,所以,我也仅仅是知道她这个心思,她也只是压在心底里,直到后来上了大学才将这段感情释放出来。
我的高中过得不是很顺利,所以现在印象很模糊,但有几件事我一直都记得很清楚,而且我想,应该会记一辈子吧。
第一件事是高二冬天,冰晶看到我脚都冻肿了,还穿了一双磨破了的球鞋(可能那时我家里也不至于那么穷,只是我总是习惯了不去给父母增加负担,所以尽量自己忍着),她的鞋子比我的小,于是她跑到她们宿舍,向她室友借了一双比较新的回力的运动鞋给我拿过来。我当时脸都憋红了,我知道她是真心为我好,只是我当穷人的自尊心受不了;于是,我有些生气的拒绝了。
第二件事是我的生日,高一那年我在万分痛苦中熬了过来,高二的时候好了很多,慢慢在调整自己,但是我的性格比以前更内向了,以至于除了冰晶,我基本上没有其他的朋友,很多同班同学我都喊不出名字。高二生日的时候,那时流行用五颜六色透明的塑料软管叠星星。
从小到大,其实我都没怎么收到过生日礼物,在家的时候妈妈会煮一碗滚烫的荷包蛋,说吃了鸡蛋,这个生日一滚就过了;不在家的时候就是默默告诉自己,又长大了一岁。
那年的生日很不一样,虽然在学校食堂也没吃到荷包蛋,但是我收到了冰晶给我叠的一瓶子星星——粉紫色,一共365颗,她说希望我一年365天都开开心心的!也是从那时起,我开始有了自己最喜欢的颜色——跟那瓶星星一样的粉紫色。
后来她生日的时候,我好像没有什么好的东西可以送给她,就把我最贵的那件牛仔外套送给她,她很喜欢,穿着也很合身。
六、同城大学,我们的缘分一直继续着
通过高二的调整,我的状态好了很多,在高三的时候,学习成绩也回升了一些,虽然与刚进高中时差了一大截,但是在我心里,已经觉得很是庆幸了。所以最后就在我们的省会城市上了一个普通的211大学,冰晶跟我没在一个学校,但是我们仍在一个城市,相距两三个小时的公交车程。
到了大学,生活丰富了些,活动很多,我们也都快速成长着。前两年她来看我比较多,虽然她晕车,但是每次还是坐着晃晃悠悠的公交到我们学校,然后我们一起去附近逛。其实上高中后,我们都选了理科,我那时只是一直在坚持写日记,当初当作家的梦想并没有时常想起。倒是她,每次出门都会带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在公交上只要有座,她就会拿出来认认真真的写着。她在公交上写作的样子,总是让我想起小学时那个边走路边歪着头读书的她。车上时不时会有人瞟来奇怪的眼神,但是她有另一个让我非常欣赏的特质——不理会别人的眼光。
她在大学里参加了很多活动,还是像以前一样活跃。有一次听说跟她同校的一个我们共同的小学同学,父亲得了癌症,家里急需钱治疗。冰晶居然自己一个人到学校里号召大家帮忙义捐,具体结果我不知道,但是她曾经体现出的为我借鞋子的善良和勇气,重又让我对她崇拜起来。
大三大四我的课程不多,平日兼职也做得没那么累了,所以我也会经常周末去她学校那边。她跟我谈起她跟以前的班长说开了,两人现在是比较好的朋友,然后学校又有师兄在追她。呵呵,我们各自享受着象牙塔里的成长,同时也更加坚定我们这份友情的重要性。
寒暑假在家的时候,我们也会约到镇上玩 ,或者是到我家附近的山上去爬山,有时还会带着她跟我妈妈一起到菜地里摘菜。然后到正月,我俩会相互串门去给长辈们拜年问好。记得有一次,她正月过来给我妈妈拜年的时候,提前没跟我说,自己慢慢走过来,居然被村里邻居家的狗把裤腿都咬破了,她虽然被吓着了,但也没有被吓退。
那时我才发现,其实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娇气的她了,她是勇敢坚强的冰晶。
七、各自安定,相约一生的友谊
时间过得如此之快,转眼间,我们已经从懵懂的少年变成接近而立之年的已婚妇女。各自为工作为家庭奔波。只是无论在哪里,无论多久没联系,一声电话过来,彼此的心情都会晴朗许多。
有时候,友情也像爱情,是注定的缘分。
现在的我们虽然各自安定,但幸运的是,我们依旧在同一座城市,除了电话联系,还可以很方便的见面,相互诉说生活、工作中的各种烦恼和趣事。
冰晶的妈妈总是觉得冰晶是独身子女,没有我成熟,所以有个我这样的姐姐很好;其实在我看来,好多时候,是她在照顾我。当然,现在的我们已经不会介意是谁在照顾谁了,我们心里都明白,我们会见证彼此的成长,在内心里,这份友谊已相约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