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凡四训》三秦出版社封面

这是明代袁了凡写给儿子的文章，目的在于指导儿子怎样安生立命，共四节，故称“了凡四训”——了凡是作者的号，它的本名叫袁表，后改名黄，字庆远，又字坤仪、仪甫，初号学海，后改了凡，浙江嘉兴府嘉善县魏塘镇人，晚年辞官后曾隐居吴江芦墟赵田村，故一作吴江人。改号的原因，据作者在文中自述是：“盖悟立命之说，而不欲落凡夫窠臼也。”——这是一个生命节点，也是新生活的开始：“从此而后，终日兢兢，便觉与前不同。前日只是悠悠放任！到此自有战兢惕厉景象，在暗室屋漏中，常恐得罪天地鬼神；遇人憎我毁我，自能恬然容受。”

作者从讲述亲身经历开始，首先指出：命运是存在的，是能够被精通术算的“高人”算出来的！——其后，指定生命轨迹被一一验证，当他已经无可奈何地接受短寿、无后的宿命时，有幸遇到了云谷禅师，禅师指出：对普通人来说，命运虽然有定数，但却是可以改变的！

人未能无心，终为阴阳（俱舍注：世事唯阴阳，一切境皆有分别义）所缚，安得无数？但惟凡人有数：极善之人，数固拘他不定；极恶之人，数亦拘他不定。

怎样去改变命运、求得富贵？云谷为作者指明了道路：命由我作，福自己求——只能自己拯救自己！并巧妙地引用佛典中的“求富贵得富贵，求男女得男女，求长寿得长寿”，指出首先要从内在做出改变。

六祖说：“一切福田，不离方寸；从心而觅，感无不通。”求在我，不独得道德仁义，亦得功名富贵；内外双得，是求有益于得也。若不反躬内省，而徒向外驰求，则求之有道，而得之有命矣。内外双失，故无益。

袁了凡听进去了，马上就做出了深刻的自我反省：“余福薄，又不能积功累行，以基厚福；兼不耐烦剧，不能容人；时或以才智盖人，直心直行，轻言妄谈。凡此皆薄福之相也。”接着又对个人生活习惯做出了检讨：“余好洁，宜无子者一；和气能育万物，余善怒，宜无子者二；爱为生生之本，忍为不育之根；余矜惜名节，常不能舍己救人，宜无子者三； 多言耗气，宜无子者四；喜饮铄精，宜无子者五； 好彻夜长坐，而不知葆元毓神，宜无子者六。其馀过恶尚多，不能悉数。”找到了自己短寿无子的原因，从语言上表达了强烈的改革诉求。

云谷禅师则循循善诱，一边打比方，一边引经据典，一边讲事实摆道理，将深奥的立命之法说得浅显易懂，成功地引导作者走上了一心行善的正道。

务要积德，务要包荒，务要和爱，务要惜精神。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此义理再生之身。

《太甲》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诗》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
《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符箓家有云：‘不会书符，被鬼神笑。’此有秘传，只是不动念也。执笔书符，先把万缘放下，一尘不起。从此念头不动处，下一点，谓之混沌开基。由此而一笔挥成，更无思虑，此符便灵。凡祈天立命，都要从无思无虑处感格。

在第一节末尾，作者以一个父亲谆谆的口吻告诫儿子：“汝之命，未知若何。即命当荣显，常作落寞想；即时当顺利，常作拂逆想；即眼前足食，常作贫窭想；即人相爱敬，常作恐惧想；即家世望重，常作卑下想；即学问颇优，常作浅陋想。”告诉他要居安思危！还要切实去践行善道：“善心真切，即一行可当万善……远思扬祖宗之德，近思盖父母之愆；上思报国之恩，下思造家之福；外思济人之急，内思闲己之邪。”同时也不忘提醒儿子立命贵在坚持：

务要日日知非，日日改过；一日不知非，即一日安于自是；一日无过可改，即一日无步可进；天下聪明俊秀不少，所以德不加修，业不加广者，只为“因循”二字，耽阁一生。

在第二部分，作者在坚定儿子立命的信心之后，并没有继续将立命的道理，而是从改过说起：“大都吉凶之兆，萌乎心而动乎四体，其过于厚者常获福，过于薄者常近祸，俗眼多翳，谓有未定而不可测者。至诚合天，福之将至，观其善而必先知之矣；祸之将至，观其不善而必先知之矣。今欲获福而远祸，未论行善，先须改过。”

改过并不容易，得有方法，先要发三种心：耻心、畏心、勇心。“第一要发耻心。耽染尘情，私行不义，谓人不知，傲然无愧，将日沦于禽兽而不自知矣；世之可羞可耻者，莫大乎此！……第二，要发畏心。天地在上，鬼神难欺，吾虽过在隐微，而天地鬼神，实鉴临之，重则降之百殃，轻则损其现福，吾何可以不惧？……第三，须发勇心。人不改过，多是因循退缩；吾须奋然振作，不用迟疑，不烦等待……此风雷之所以为益也（俱舍注：风雷益卦）。

一息尚存，弥天之恶，犹可悔改；
一念猛厉，足以涤百年之恶也。譬如千年幽谷，一灯才照，则千年之暗俱除。

发心已毕，紧接着建议儿子由内向外、从根本上进行改过：“过有千端，惟心所造；吾心不动，过安从生？……但当一心为善，正念现前，邪念自然污染不上。如太阳当空，魍魉潜消，此精一之真传也。过由心造，亦由心改，如斩毒树，直断其根，奚必枝枝而伐，叶叶而摘哉？”又说：“大抵最上治心，当下清净；才动即觉，觉之即无。苟未能然，须明理以遣之；又未能然，须随事以禁之。以上事而兼行下功，未为失策。执下而昧上，则拙矣。……顾发愿改过，明须良朋提醒，幽须鬼神证明；一心忏悔，昼夜不懈，经一七、二七，以至一月、二月、三月，必有效验。”

作者指出，一旦一心行善，是能觉察到来自身心方面的变化的：“或觉心神恬旷；或觉智慧顿开；或处冗沓而触念皆通；或遇怨仇而回嗔作喜；或梦吐黑物；或梦往圣先贤，提携接引；或梦飞步太虚；或梦幢幡宝盖，种种胜事，皆过消罪灭之象也。然不得执此自高，画而不进。”同时也将普通人不思悔改的状态提出来比较：“吾辈身为凡流，过恶猬集，而回思往事，常若不见其有过者，心粗而眼翳也。然人之过恶深重者，亦有效验：或心神昏塞，转头即忘；或无事而常烦恼；或见君子而赧然消沮；或闻正论而不乐；或施惠而人反怨；或夜梦颠倒，甚则妄言失志；皆作孽之相也。苟一类此，即须奋发，舍旧图新，幸勿自误。”

第三节是讲怎样积累善行，开头就引用了易经上面最有名的句子：“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强调积累善行的重要性，“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 关于善与恶的区分标准，作者引用了中峰大师的话来进行扼要的阐述：“有益于人是善，有益于己是恶。有益于人，则殴人、詈人皆善也；有益于己，则敬人、礼人皆恶。”——简而言之，利他为善，利己为恶！如何才能利他，作者提出了《金刚经》中的“不住相布施”：“又为善而心不着善，则随所成就，皆得圆满。心着于善，虽终身勤励，止于半善而已。譬如以财济人，内不见己，外不见人，中不见所施之物，是谓“三轮体空”，是谓“一心清净”，则斗粟可以种无涯之福，一文可以消千劫之罪。”他还指出以下几点：

1、老好人并不是善人：

圣人则宁取狂狷。至于谨愿之士，虽一乡皆好，而必以为德之贼。

2、真正的善行要经得起时间的检验：

乃知人之为善，不论现行，而论流弊；不论一时，而论久远；不论一身，而论天下。现行虽善，而其流足以害人，则似善而实非也；现行虽不善，而其流足以济人，则非善而实是也。

3、穷人行善难能可贵：

凡有财有势者，其立德皆易，易而不为，是为自暴。贫贱作福皆难，难而能为，斯可贵耳。

4、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何谓阴、阳？凡为善而人知之，则为阳善；为善而人不知，则为阴德。阴德，天报之；阳善，享世名。名，亦福也。名者，造物所忌。世之享盛名而实不副者，多有奇祸；人之无过咎而横被恶名者，子孙往往骤发。阴阳之际微矣哉。

作者将行善的方法总结为十点：“第一，与人为善；第二，爱敬存心；第三，成人之美；第四，劝人为善；第五，救人危急；第六，兴建大利；第七，舍财作福；第八，护持正法；第九，敬重尊长；第十，爱惜物命。”其中值得注意的是“护持正法”当中的“正法”二字，它不仅仅是指佛法，还包括古今一切圣贤的经书典籍：“法者，万世生灵之眼目也。不有正法，何以参赞天地？何以裁成万物？何以脱尘离缚？何以经世出世？故凡见圣贤庙貌，经书典籍，皆当敬重而修饬之。至于举扬正法，上报佛恩，尤当勉励。”

另外，云谷禅师在书中提到的“准提咒”，在《佛教念诵集》中作为“十小咒”之一，咒语为：

南(nā)无(mó )飒(sà )哆(duō)(nán)喃
三(sān)藐(miǎo)三(sān)菩(pú)陀(tuó)
俱(jù)胝(zhī)喃(nán)
怛(dá)侄(zhí)他(tuō)
唵(ōng)折(zhé)戾(lì)主(zhǔ)戾(lì)
准(zhǔn)提(tí)娑(suō)婆(zhǔn)诃(h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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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密言”，不用去理解它是什么意思！按佛教的观点，“所有音声，皆是陀罗尼”——所有声音都是有能量能摄心神的，只管持之以恒地念诵听闻就能有效果。至于念诵的方法，云谷禅师对作者说得很清楚：“汝未能无心，但能持准提咒，无记无数，不令间断，持得纯熟，于持中不持，于不持中持。到得念头不动，则灵验矣。”——简而言之，就是随时随地去听去念就可以了！修持此法行者，凡事一切殊胜，无不如意，能降伏一切恶魔，百邪震惊而不得便，可见此咒语功德之殊胜。

作为佛法的拥护者，作者没有用直接说明不杀生的戒律，而是从儒家的仁人爱物说起：“何谓爱惜物命？凡人之所以为人者，惟此恻隐之心而已。求仁者求此，积德者积此。周礼，孟春之月，牺牲毋用牝。孟子谓君子远庖厨，所以全吾恻隐之心也。故前辈有四不食之戒，谓闻杀不食，见杀不食，自养者不食，专为我杀者不食。学者未能断肉，且当从此戒之。渐渐增进，慈心愈长，不特杀生当戒，蠢动含灵，皆为物命。求丝煮茧，锄地杀虫，念衣食之由来，皆杀彼以自活。故暴殄之孽，当与杀生等。至于手所误伤，足所误践者，不知其几，皆当委曲防之。古诗云：‘爱鼠常留饭，怜蛾不点灯。’何其仁也！”

最后一部分讲的谦德的功效，谦者，自卑以敬人也！作者再次引用了《易经》上面的话：“‘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是故谦之一卦，六爻皆吉。”但是要注意的是，“满招损，谦受益”这句传世金句却不是出自《易经》，而是出自《尚书》！谦虚的人，老天一定会保佑他，并启发他的智慧：“福有福始，祸有祸先，此心果谦，天必相（辅助）之……凡天将发斯人也，未发其福，先发其慧。此慧一发，则浮者自实，肆者自敛。”文末指出立志的积极意义及其与谦虚的关系，是方针和方法的关系：“有志于功名者，必得功名；有志于富贵者，必得富贵。人之有志，如树之有根，立定此志，须念念谦虚，尘尘方便，自然感动天地，而造福由我。”

值得注意的是，作者引用大量的例子来说明方法的合理性、可行性，这些例子自然有时代的局限性和片面性，我们也不能因此苛责古人！尤其命运和鬼神的存在，是作者立论的两个基石！一看到鬼神的字样，现在的人在心理就开始迫不及待的进行批判了，科学技术的发展，使得人们已经很难相信算命的准确性和鬼神的存在了，我们最爱使用的一句话就是：“科学已经证明……”可是，科学证明了吗？没有！因为这两个问题是无法用科学证明的问题，就算是应用逻辑和哲学，也无法得出统一的结论。

切实来说，我们大多数人，对科学是知之甚少的，根本就没有科学的态度，所以凡事先入为主、武断的下决论！你要知道一个说法符不符合事实，方法其实也很简单——实践！因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方法！很多人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方法怎么能说出标准呢？所以要知道作者说得对不对，唯有按照他的方法，切实实践到位——有的人浅尝辄止，又轻易的下了结论，这也是不对的。但是这类人你也不能说他什么都不信，烧香拜佛、风水算卦……一样也没落下，他们只信自己，诚如《风云》中泥菩萨说的：“好听的就信，不好听的就不信，世人都是这样！”

最后，我写了四句话对这本小书做了个总结：

命数本由前业定
分分毫毫算得明
若能寻得心生处
虚怀向善事定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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