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二不记得这是第几次给王玲玲寄信了。刚开始的时候,李老二是每星期给王玲玲寄一封书信,书信的内容主要是对王玲玲倾诉心底的相思,除了第一次在情书里留下手机号码和QQ号码后,每一封信李老二从不署名。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这每周一封的书信成了王玲玲心里的一种忧虑。这忧虑包含期待与恐惧,期待的是说不定有哪个长相俊俏的男人看上了自己,这男人既高又富又帅,从此自己可以与这男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恐惧的是这不过是哪个矮穷丑对自己的单相思。王玲玲在心中曾经无数次地想象过自己恋人的容貌。
王玲玲第一次收到李老二情意绵绵的书信之时,透过文字把李老二想象成了一个高大英俊的帅哥,幻想着和这个暗恋自己的帅哥最终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但随着匿名情书的不断增加,王玲玲心中的恐惧逐渐替代了幻想。这一定是个样貌丑陋经济条件一般的男人,王玲玲想。王玲玲甚至在心里给对方编制了一整套悲惨的身世。幼年失怙恃,在亲戚家中寄养长大,备受人间冷暖,性格中有倔强甚至阴暗变态的成分。王玲玲想得并不全对。
李老二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父母健全,姐弟二人,除了长相问题。因为是不足月生产,加之青春期家庭困难缺乏营养,李老二成了现在的样子:身高不足一米六,略微龅牙,后脑勺略长。李老二自小就对自己的容貌自卑,成长以来的生活经历造就了他细腻敏感的性格。李老二本名李学文,姐姐是老大,他自然而然成了老二,当然在李学文小时候老二这个戏谑的称呼含义还没那么明确。
李老二虽然其貌不扬,但是自从小时候开始,李老二对很多事情都充满了好奇,随着时间的增加,这种好奇逐渐由对事情的坚持转化为性格中的执拗。后来上学开始读书之后,李老二性格里那种坚韧不拔越发坚固。照理说,性格执拗的人往往两级分化得特别厉害,要么能成就大事业,要么一条路走到天黑,顽固不化,悲惨到底。
李老二今年28岁,在农村已经属于尴尬的年纪。身边的许多同学的孩子早已经上小学了,可是李老二依旧找不到对象。李老二心里也明白自己的短处,除了家庭条件的普通之外,最大的问题就是相貌。相亲多次,很多女子在和李老二见面之后就逃之夭夭。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李老二通过练字和阅读来派遣自己心中的苦闷。这么一段时间过去后,李老二忽然发现自己对很多事情的看法有了质的变化。但是看透是一种力量,改变又是一种力量,特别是当一个人拥有了发现的眼光却对现实无能为力的时候,这种痛苦的感觉就显得更加剧烈。
李老二和王玲玲住得很近,但是在过去的许多年里,李老二竟然忽视了这个小时候相貌普通的女孩如今正在雌性荷尔蒙的作用下越来越奔向女人的美丽高峰。有一次李老二相亲回来在离家门口不远的地方看到了王玲玲。当天相亲的离异女子很有礼貌地拒绝了李老二,并且还是当面拒绝,这让心存侥幸的李老二当头棒喝。正打算回去独自喝酒解闷,路上看到了王玲玲。当天的王玲玲穿的是一双红色的高跟皮鞋配黑色的丝袜以及短裙,高跟鞋估计有六厘米,再加上王玲玲一米五左右的身高,这让王玲玲的身材显得格外高挑,至少在当时的李老二看来是没人比得上王玲玲的美了。
李老二又找到了新的方向。开始重新振作,计划着向王玲玲示爱。李老二想到自己这么多次还未开始就已经失败的感情,这次得慎重点,不能着急,务必一次成功,李老二这样在心里告诫自己。
思虑再三,李老二觉得像王玲玲这般年纪的女孩子应该都喜欢文气点的东西。李老二自恃读过几本情书和人生大全之类的书,觉得应该从匿名情书开始。李老二找来情书大全,按照上面的模式开始倾诉。李老二一笔一划地写每个字,一封情书一千字写完,李老二已经食指发白,捏不住钢笔了。
李老二寄出了第一封饱含热情的信,并且在里面附上了自己的手机号和QQ号。寄出情书之后的每一分钟对李老二来说似乎都是漫长的。但是时间整整过了两个星期,一切都好像从来发生过的样子,李老二没有等到任何来自王玲玲的消息。
短暂的失败会造就两种结果,一是从此改弦更张,另觅他途,一是能激发起人的短暂的愤怒与坚强,当然还有执拗。李老二开始每周一封情书寄给王玲玲,两个月过去了,终于有了一点点反应。
李老二每个星期五给王玲玲寄信,为了确保王玲玲能收到信,李老二每次都寄挂号信,还故意跑到离家五十里的县城去寄。这天也是星期五,李老二中午去县城把信寄了之后刚回到家,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短信是王玲玲发来的,内容如下:“你是谁?”
李老二飞速回了一条:“一个喜欢你的人。”
“你再不说是谁,我不理你了。”
李老二有点着急 ,眼看着王玲玲对情书有反应了,不能让她就这么离开。李老二的脑子飞速地编了一个故事,说自己在偶然间在街上看到了王玲玲的美丽就被打动了,找人打听到了王玲玲的地址之后就不揣冒昧地给王玲玲写信了,希望两个人能有一段时间彼此了解。李老二还编造说自己今年23
岁,家里给自己介绍了几个对象因为彼此谈不来所以就分开了,自己希望和王玲玲能聊得来。李老二言语之间还稍微透露了自己的长相不错以及家庭条件不错等。
王玲玲有些心动。王玲玲今年也已经23岁了,但是自从17岁初中毕业后就再没有上学。家人帮忙给王玲玲找了帮个亲戚带孩子的活,这让王玲玲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相当郁闷。王玲玲母亲性格暴烈,王玲玲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母亲的阴影中。王玲玲的父亲老实巴交,也同样每天生活在王玲玲母亲的辱骂中。很小的时候,王玲玲就有一个想法想要脱离这个家庭,但是一直到23岁,王玲玲这个脱离的想法还是没能变成现实。王玲玲在22岁的时候被一个男孩子看上了,那男孩子就直接找到王玲玲的母亲要求和王玲玲交往,但是那男孩子的家庭条件不好,王玲玲的母亲就跳着破口大骂给那男孩子撵出了家门,从此之后很多人都不敢来给王玲玲说亲,因为惧怕王玲玲母亲的破口大骂。
自从在短信里和李老二认识之后,王玲玲忽然有了一种希望。短信里那个人虽然陌生,但是也现实无比。每天晨昏的短信问候,依旧每周不断情义绵绵的书信,这让身处在几乎快绝望中的王玲玲变得充满了期待。
王玲玲开始在与李老二的短信交流中有意无意提起见面和向家人提亲的事情,李老二当然得在短信里热烈回应。随着时间的增加,包括在王玲玲的心中,两个人俨然成为了即将走入生活的情侣。这天晚上,两人通过短信一直聊到午夜,即将在短信中道晚安的时候,王玲玲来了一句:此刻真想躺在你怀里。这一句话让李老二血脉贲张,顺势追问一句:我要是不是帅哥怎么办?彼时早已经在脑海中牢牢树立对方就是个帅气男孩概念的王玲玲以为这只是一句玩笑,并不以为意:不管你长什么样,我都接受你,我们还有美好的未来呢。希望早点开始我们的幸福。
这天晚上李老二彻底失眠了,天快亮的时候,半梦半醒之间的他忽然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第二天一早,李老二早早去了县城,买回来一个比较大的旅行箱,又偷偷去买了一整盒感冒药,之后找了县里的一家快递公司,跟收快递的人说好几点几分去某地送一个大箱子到某地,并提前预付了快递费用。李老二穿好了西装,吃了一整盒感冒药,给自己的鼻子上插了一根管子,之后跳进大旅行箱里,从里面拉上拉链,让管子露出箱子外面。李老二觉得自己一定会给王玲玲一个绝大的惊喜的。没过多久,李老二就睡着了,在睡着前,李老二似乎感觉到了有人来搬动旅行箱,之后是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旅行箱重重地被扔在一堆货里,再往后,李老二就失去了感觉。王玲玲一定会有一个大惊喜的,李老二在失去感觉前心里不禁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