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渡（49）投资门面
文｜大尾巴狗
2000年，也就是代表着基督再次降临的千禧年说来就来了，人们担心的千年虫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银行系统没有崩溃，人们照常存钱取钱；医生照常动手术，没有听说过哪家医院发生断电致人死亡的事故；核武器按纽没有不受控制的异动。总之，一切有序进行，人们该干嘛干嘛。
关宏银在麻校长的力推下，如愿当上了副校长。过了一年，东方也当上了副校长，仍然开着那辆皮卡车进进出出。妞妞三岁了，已经能背十多首古诗。属于正规军的供销社拚不过遍地开花的个体户游击队，黯然退场。供销社将出售门面，职工优先。有一排门面，每个门面有100平米出头，定价每平米5000元，结果职工内部竞价，把价格炒到了6000出头，害得肖凤娟不得不拿出全部的积蓄，凑足了60多万元，替佳慧买了个门面，让佳慧实现了老板梦。
关宏银听说石佳慧买了一个门面，把这个和爱人张可馨说了。张可馨问关宏银门面要多少钱，关宏银告诉他60多万，张可馨拉着他实地考察了一番。供销社的门面位于丙公桥和北门口的中段，面向西边，堪称市里最繁华的位置。地基比周边的要高出一点，敞亮开阔，层高也高，应该是供销社鼎盛时期修建的，比周围的门面高了不止两个档次，两个人都很看得来。
正月刚过，细雨霏霏，市面略显萧条。供销社的职工把货摆在店门口，大声吆喝着降价处理店内商品，吸引了不少人。
关宏银叹了口气，说道：“他妈的东方是痴人有痴福，落七落八找了个小他一截的姑娘，丈母娘还那么有钱。”
张可馨的眼神像冰魄神针一样射向他，怒道：“哎——关宏银，前些年东方落魄的时候，你没少在背地里嘲笑他呀，哦现在你羡慕他找了一个年纪小的，你是嫌我老了吧？告诉你老娘当初也是年轻过地。”
“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再说现在你也不老呀。”关宏银受到冰魄神针一激，心里一抖，突然清醒了，嘴上忙不迭的解释。
“实话告诉你吧，老娘我除了不如石佳慧水灵之外，买门面的钱老娘还拿得出。”
关宏银听了张可馨亮出的底，惊喜交加，他只知道老婆手里攒了不少钱，并不清楚具体数目，自己的工资和补课费一律如实上缴，她跟貔貅一样，只进不出。他岳父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乡联校长，但连任的时间既长，又熟知不少敛财的法子，老师调动、民办老师转正、安排代课或民办老师，都是他一人说了算，油水足得连乡镇长都对他眼红。
两人到供销联社去咨询，得到的答复是，只有供销社本系统职工包括离退休职工才有资格购买，而且门面也卖完了。
关宏银仍然不甘心。自从知晓张可馨手里居然还有这么一笔巨款后，他动上了心思，一心想把张可馨的这笔钱套出来，另外也有和东方攀比的意思。关宏银回学校后主动联系东方，提出也想买个供销社的门面。东方说自己只知道佳慧的名下有了一个门面，都是岳母娘操作的，自己确实不知道具体情况。关宏银说：“你不知道情况不要紧，你带我到石佳慧家里去一趟，我向佳慧的妈妈打听点信息。”东方问他：“我听说一个门面要60多万，好多人都想买，一听炒到这个价格，一个个都吓退了。你我两个穷教书的，拿得出这么多钱买门面？”
东方的疑问不是没有道理，这个时候兰都开发的第一个住宅小区，二层楼的价格是最高的，也才720块钱一平米，这也是兰都的最高价了。吃财政饭的人均月工资还不到1000块，能一口气拿出60多万的人，确实没有几个人。
关宏银面有得色，说道：“东方，你以为只有你的老婆买得起门面？”言下之意，是他的老婆同样有钱。东方想到他的岳父做过多年的联校长，也就不再有疑问了，下午，带着关宏银前往佳慧的家。
东方在一个院门外边把车停下来，下车去开院门，再把车开进院子。关宏银是第一次来石佳慧的家，和她家的围墙隔着一条马路的，是一段古老的城墙。院子里面，有三棵碗口粗的玉兰树，可停三辆小车。三间三层的房子，外面跟其他的私家房没有什么区别，墙面贴了一层小长方块的白色瓷砖，有的地方有水渍的痕迹，不再白亮。房间进深足有十米，穿过客厅，下几级台阶，是一小块平地，平地东西两端是两棵樟树，樟树之间拉着铁丝，是晾晒衣物的地方。再往南是一面长长的斜坡，种了一些菜，再就是宽阔的溧河了。溧河在古城墙的外面，是历朝历代的护城河，从前与滔滔澧水是连通的，当然现在已经变成一条内河了。河面漂浮着一些垃圾，不时能闻到一些若有若无的酸臭的味道。
老肖和老石虽说和小关是第一次见面，但此前在前往菜场的路上，已经多次见过帮麻校长监工的关宏银了。听了关宏银买供销社门面的想法后，老肖和老石的第一反应是这小子怎么会有这么多钱。老肖说：“我听说你和东方是小学同学，一个地方的，这个年纪就有实力买门面，真的不简单，东方和你比不得啊。”
关宏银谦虚地说：“也不全是我的钱，有一部分是我爱人攒的。我不抽烟喝酒，也不打牌，比东方花钱的地方少一些；再一个，他教的文科，没人找他补课，而我经常给学生补课，手头活泛一些。当然喽，我俩现在都是组织部管的干部，没时间补课了。”
东方想，关宏银这小子的脸皮真厚，明明他老婆攒的钱是大头，现在变成主要是他挣的了，还没忘了挤兑老子一下。
老肖说：“小关，购买资格的事我可以帮忙，我和佳慧的爸爸都是供销社的退休职工，佳慧的门面是以我的身份买的，用老石的身份还可以买一个门面。问题是这批门面都有人登记了，这样吧，这几天我关注一下，看有没有人退出来，一旦有这样的消息，我立马告诉东方。你看这样行吗？”
关宏银说：“那有劳您费心了，事成之后，我一定好好感谢您。”
“你看你这孩子，既懂事，又会过日子，不简单。你放心，能帮上的忙我一定帮。”
等东方和关宏银走后，老石感叹，想不到小关这么年轻，就攒了这么多钱，佳慧你和东方恐怕连60万的十分之一都拿不出来。
佳慧说：“我就看不惯关宏银这种人，东方哥抽烟喝酒打牌关他什么事？轮得到他来说三道四？再说他家的条件比东方哥家里不得强，他补课和节俭能攒那么多钱？打死我我也不相信，肯定是他老婆的钱。”
老肖说：“我的憨坨，你不要老是护着你的东方哥。我问你，东方除了学校分的福利房，是他拿的钱外，房子的家具电器，你们婚礼的操办，哪一样不是我们花的钱？妞妞从生下来到现在，他们家管过吗？给你把这个门面一买，我们手里只剩下几个粒粒壳子（硬币）了。你的哥哥和姐姐，读书我们没管，找工作我们没管，成家也没让我们管。而你呢？什么都是我们管的，哎，前世我们该你的，这辈子我们给你还账来了。”
佳慧说：“我知道知道知道，不要老放在嘴里嗦了好不好？等你们年纪大了，生病送医院，哪个送？姐姐从纽约赶回来？哥哥从北京赶回来？还不是靠我和东方哥吗？再说我跟你们讲过，东方哥在一个煤矿里投了点钱，他说行情马上会好起来的，等他赚了钱，我带你们去旅游。”
老肖说：“我的憨坨，东方是公职人员，不能经商。他说在煤矿里有股份，你就全信了。煤矿在哪里，他占了几股？你去过吗？行情马上会好起来，马上是几年？五年？十年？你长点脑壳好不好。”
佳慧不服气地说：“东方哥是以北方的名义投的。他说他在煤矿里有股份，就一定有股份，我相信他。我不和你们说了，我去幼儿园接妞妞。”
等佳慧出门后，老肖对老石说：“东方放个屁，憨坨都信以为真，到时候人家把她卖了，她还在帮人家数钱。”
老石说：“你这个人哪，所有的事都替他们做了，还要讲些不好听的话，有什么意义呢？你是不是拿东方和姓关的比，心里失衡了？我倒觉得东方除了不会挣钱外，其他的还好，比姓关的还靠得住些。”
东方要到杭州参加一个校长培训，为期半个月。关宏银买门面的事已经有了些眉目，有一个职工交了订金之后，后续的资金跟不上，很可能要退出。东方把这个信息转告关宏银后，没两天就出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