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米酥糕点的销量也因季节性下滑。杨籽的老板,就解散了零工,封起了炉子,不再熬制糯米酥了。
大哥大姐,在一个小菜市场附近找到了一间小门面,租了下来;开始做起了粮油米面买卖。
大哥和他的哥哥,想干一场“大买卖”,两兄弟各自筹措资金十多万。去广东收购菠萝,准备拉到蚌埠市的水果批发市场贩卖。
杨籽和大姐打理着小粮油店。大哥前脚刚走,以前老肥豆腐皮厂的暑期女工,严伶出现在大哥大姐家的院门口。
“严伶,你怎么过来了?不是在上学吗?”
杨籽诧异地问道。
“大姐!杨籽哥!我不想上学了,我的成绩本来就不好,我爸妈同意我不上学、出来打工!我想在附近找个事做,这样我就能经常看到杨籽哥了!”
对于刚满十六岁的少女严伶,初二辍学出来打工,杨籽很是为她遗憾、惋惜。
但是,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生活方式、方法的权力;何况自己也是没有听从许老师、梁校长等众同学的规劝,彻底离开了校园。杨籽也不再劝严伶回家上学了。
大姐对于严伶的到来很是开心,高兴地说:
“杨籽,既然严伶不再是学生了,你们就放心大胆地谈恋爱吧!结婚的事我和你大哥给张罗。抓紧点效率噢!我还想早点抱上你们的小杨籽、小严伶呢!”
大姐给严伶收拾了一间屋子,把她暂且安顿了下来。
因为打理粮油店的生意要不了三个人手,倩倩也去上了幼儿园,不需要专人照顾;严伶除了帮忙做饭洗衣服,基本上是没工作可干。
严伶整天围着杨籽的身边转悠,甚至可以说是形影不离;时刻对杨籽眉目含情。
杨籽现在根本没考虑过男欢女爱,婚姻家庭的事。虽然严伶看起来很漂亮乖巧,杨籽觉得自己和严伶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在杨籽的建议下,严伶被安排到大姐的一个朋友开的餐馆做了服务员。但是依然住在大姐的家里。
……
大哥去了广东十多天,一大早回拨了他留在家里的传呼机;说是在中山神湾收购了满满一货车优质菠萝。大哥正在押着车日夜兼程往家赶路;他的哥哥留在广东,继续收购下一车的菠萝。
大哥本来说第二天中午就能赶回蚌埠的,直到傍晚,依然没有音信。
杨籽在下午两次骑自行车去了水果批发市场,想看看大哥是不是直接带车去了水果交易市场。没见人影。
大姐开始担心了,焦躁不安。晚饭都吃不下。杨籽陪着大姐,去了大哥的嫂子家问情况;但是依然联系不到他们兄弟俩。
因为两人的传呼机离开了本省就不能使用,都留在了家里;两人又没有大哥大,大家只能干等着他们打来传呼。
“大姐,你也不要太担心。大哥胆大心细,又有一身好功夫,不会出啥事。说不定路上堵车呢。”
杨籽安慰着大姐说道。虽然自己也替大哥担心着,但是面对家里中、少、幼三个女的,杨籽作为男子汉,只能强装镇定。
晚饭过后的一个多小时,大哥的传呼机传来了陌生区号的电话号码;杨籽和大姐急忙跑去电话亭复了机。
电话那头传来了大哥沙哑的声音。
“赵金梅!昨天下午,车子在江西出了点小情况。现在交警这边才处理好。我马上开始往回赶。”
“什么小情况?你有没有事?有没有伤人?我怎么听着你的声音不对劲?”
大姐焦急地问。
“咱们的车子和别的车子发生了刮碰,人都没事!菠萝烂了些。不用担心!明天回到家详说。”
“菠萝全烂掉都是小事,人平安就好!我从昨天晚上,右眼皮一直跳到现在。让司机开车慢点,注意安全!”
“……”
第二天的午后,大哥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家;头脸还有很多处的伤痕,嗓子沙哑。
原来,租用、带过去的大货车,出得是大事故,不是昨天大哥说的小意外。大哥给等候在家的亲友介绍了事故情况:
拉着满满一车菠萝的大货车,从广东中山神湾菠萝产地出发,一路顺风顺水,畅通无阻。
当天下午,车行至某省的一段偏僻的国道。车主兼司机,因为人已困乏,就把车交给他的儿子开。
车主老范躺在后卧铺睡觉,大哥盘腿坐在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
随着一阵刺耳的刹车声、车身抖晃,货车猛然和一辆本地空载、逆向车道闯出来的小巴客车迎面撞上。
货车前挡风玻璃随即破碎,大哥随着惯性窜出车内,摔在小巴车顶。
幸亏大哥有着十多年的武术功底,摔出车前挡的刹那间,抱头护脸,蜷曲翻滚;从小巴车顶弹落摔下时,纵身飞跃,抓住路边的一棵树干,才没至于摔下山路的崖底。
睡觉的车主半个身子滚落车外,作为驾驶员的他二十多岁的儿子,随着平头货车半个驾驶楼毁灭性的凹陷,被挤在座椅和方向盘之间。
大哥和车主顾不及擦抹头脸上被挡风玻璃划破流出的鲜血,跑过去拉拽被困车内的驾驶员小伙子。
严重变形的驾驶楼把车主的儿子的下半身死死挤压住了,双腿血肉模糊,动弹不得;小伙子的哀嚎声传遍乡野。
肇事的小巴车驾驶员,头脸鲜血淋漓地自行爬出车外。三个男人对被困货车驾驶室内的小伙子无计可施。
很快,听到响动的附近几个在山坡上干农活的山民,提着锄头等农具,跑向出车祸的现场。
三个男人如同遇到了救星,作为父亲的货车车主,早早跪在地上等待着赶过来群众帮助抢救他的儿子。
众人提着锄头等农具,赶到车祸现场;车主和大哥招呼着大家拿手中的工具撬变形的驾驶室,想第一时间救出被困的驾驶员小伙子。
结果赶来的人们没有去车头帮助救人,而是径直拥到车尾;用手中的工具,砸开车厢后面的挂锁;爬上车身,往车下掀成筐的菠萝。
这一突变,令大哥和车主始料不及。那车菠萝是大哥花巨资购买的,司机困在车头,危在旦夕;不帮助救人就算了,这分明就是“趁火打劫”。
但是大哥根本制止不了他们的疯狂行径。
“乖乖!我拉住这个,那个爬了上去;阻止了那个上车,这个搬着两筐菠萝就跑。跑不多远,放在一边后,又调转身来抢运。简直疯了一样!”
“后来跑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差不多有五六十人。男女老少、大人小孩齐上阵。像马蜂一样,嗡嗡叫着围满了车子,哄抢车上的菠萝。有的为了争抢一个筐,还争吵,差点打架。”
“那场面我是头一回见过。眼见开车的孩子快撑不住喽!老范心疼孩子,心疼得直拿头往车门上撞。四五十岁的大老爷们像女人一样哭嚎。”
“那些人眼里只有菠萝,根本不管你的生死!你们肯定想象不到那是什么样的场景!……”
“要是在咱蚌埠,我一定会恼得把他们都提着腿扔下山崖!唉——!”
纵然大哥一身好武功,身处异乡他地、同伴奄奄一息、生死未卜,只能对天长叹、无可奈何。
“好歹有路过的好心车主、司机;跑到几公里外的交警卡点,报了警。交警第一时间赶到现场,随后消防队、救护车也来了。”
“交警来了以后,维护现场秩序,劝那些疯子不要再抢了。哪能劝不得住?后来指挥救人的一个年轻的消防军官恼了。说:‘谁要是还不听劝,再抢货物,影响施救伤员;我命令我的兵,马上开始抓人!绑起来!’总算没人敢再抢了。”
“消防队的那些武警小战士,用破拆工具救出了被困的驾驶员小范;救护车紧急把两个驾驶员拉去医院抢救。”
“车主老范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救护他儿子;我一个人留在了事故现场。我滴乖来,我真想哭!——”
“等着交警勘察完现场,我才发现:花十几万块买的一车菠萝,就剩下来不到三分之一。”
“等交警叫来了拖车,把两辆事故车,拖去了交警队的停车场,都已经到了晚上的八九点钟。”
“我赶去医院,老范的儿子已经做完了手术。命是保住了,但是双腿从膝盖往下,全部碎了,只能截肢。才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啊,还没结婚呢。唉——!要是能早点救出来,腿就不至于坏死!”
……
货车是从蚌埠租赁过去的,车辆的意外事故损失由车主负责。
大哥为了挽回点损失,第二天傍晚,从事故地请了一辆中小型货车,把剩余的菠萝转车倒运。留下车主老范自行处理交通事故的认责事宜、照顾儿子。
大哥打了传呼给家里报了平安。随车,又颠簸了一天半的时间;总算连人带货,安全到了家里。
水果批发市场是开午夜到中午的早市,散货车下午不能进市场。大哥就带着杨籽等师兄弟、亲友男子,把菠萝,卸进了自家的院子。
第二天早上,天没亮,大哥和杨籽又找了一辆中型货车,把家里的菠萝,拉进批发市场批发、出售。大姐也去了市场帮忙。
原本菠萝的行情,在蚌埠果批供不应求。但是大哥拉来的菠萝,几经倒腾、翻运,又加上被哄抢的人群踩踏;都开始坏烂了。
一上午,大的水果贸易商无人问津;仅有一些削卖菠萝串的流动小商贩,翻拣挑剔、讨价还价着买走了几三轮车。卖得钱不够交市场的场地费。
大哥彻底失望了,决定扔掉剩下的菠萝,不浪费人力了。结果又交给市场一千块钱的垃圾清理费。
整个一趟菠萝贩卖生意,原计划可以翻半赚钱的;结果亏去了十多万的本钱;几乎榨干了大哥大姐这几年辛苦积攒的家底。
按合同的约定,车主的车出了事故,致使货主遭受了损失,车主是要赔偿的。
但是听车主老范打来电话说,当地交警队认定事故责任时,偏向了当地人的小巴司机。老范的儿子,负主要责任。
老范的儿子残废了,车也报废了。老范倾家荡产了。
都是生活在一个城市的穷苦人,大哥大姐就不准备找老范赔什么损失了,不想给老范雪上加霜。
“钱没了,可以慢慢挣!人家儿子的腿没啦!这辈子长不出来!”
大哥大姐都感叹着说类似的话。
杨籽第一次明白做生意的凶险。任何“买卖”,都是头上架“镰刀”的营生。
“‘买’尚且如此,‘卖’一定是十把镰刀悬在头上!”
杨籽也感叹着大哥大姐宽阔的心胸,仗义的侠情。暗自庆幸自己跟对了人。
大哥在家修整了三几天,不再去广东拉水果了。也没有了收货的资金,另外大哥也对见死不救、趁“祸”打劫、泯灭的人情,倍感怨恨。
大哥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经历这次水果生意的惨败,没有消极哀怨;也没把愁苦挂在脸上。
两夫妻还是一如既往、碰到左邻右舍乐呵呵地打着招呼,在家里也是有说有笑。
这种积极快乐的氛围,也影响着住在家里的杨籽和严伶。打小工的日子过得很是畅快淋漓,无拘无束。
大哥大姐和杨籽经营着粮油店,有时候也用三轮车从水果批发市场拉回些反季节上市的瓜果梨桃,摆在粮油店门口顺带着卖。
因为大哥大嫂做生意从不缺斤短两,诚实守信,童叟无欺;粮油店积累了很多回头客。虽然赚不了大钱,收入也算比较安稳。
大哥和他的师兄弟们,聚在一起时,还会指导着杨籽舞枪弄棒。但是大家还是觉得杨籽过于胆小,缺少敢于实战的勇气。
“杨籽,不用怕!胆子尽量放大点。练武讲究武德,不假!但是,对付坏人,该出手时还是要出手!”
大哥鼓励杨籽说道。
杨籽很想学习大哥表演的,徒手借住墙角、高空攀爬屋墙、高楼的功夫。
“杨籽,这个你不要学,对防身健体没有任何意义。我也不会再教任何人了。我有很多徒弟,就是学会了这个,干了入室偷盗、抢劫的事,多数人都坐了牢。”
大姐的妹夫,有辆出租车,他打麻将不出车的时候,大哥就和杨籽去废弃的军用机场的跑道上练习开小车。
杨籽有开小四轮拖拉机的经验,学习开小汽车,很是驾轻就熟、得心应手。
日子快乐地过着。大哥盘算着夏天到的时候,还做素鸡泡,秋后做糯米糕;东山再起时,再盘算做大一点的生意。
大哥大姐还有另外一个盘算:住在家里、当饭店服务员的少女严伶,什么时候才能和杨籽同屋、一个床住?
他们一心想让严伶能成为给杨籽“解乏”的人,真正成为一家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