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疯魔不成活”，对于程蝶衣来说，人戏不分才能最终成全自己，演活“一笑万古春，一啼万古愁”的真虞姬。
除却他对自我的成全，影片中还有两次他人的成全。一次源自母亲，为他敲开了戏班大门；一次源自小石头，为他打开了成名之路。而这两次成全，无一例外都带着血淋淋的记忆。
因为六指缺陷，戏班班主拒收眼前这个面貌清秀的小男孩。青楼出身的母亲，为让孩子尽早脱离脂粉之地，给孩子觅得一条谋生路，哪肯善罢甘休。于是向班主暗示只有肯把孩子留戏班，任何条件都能答应。无奈，班主态度坚决地回绝道，各人有各人命，你家孩子因为六指，没进梨园的命。
其实，这会儿母亲已经笃定了要让孩子进戏班的决心。出了门，围巾蒙眼，一把锋利菜刀，硬生生切去六指，母亲为他做了抉择。看到此处，想必不少人觉得蒋雯丽的角色太过狠厉，我却更多地看到心疼。若非时代所迫，若非贫寒卑微，若非想为孩子谋一条生路，谁人愿忍骨肉分离？谁人舍得利刃向儿？如果怨，也只怪苍天不仁。
第一次的鲜血淋漓，为这个清秀的小男孩觅得了一条谋生活路，成了戏班的小豆子。可是，因为从小跟着母亲，这时的他不论样貌打扮，还是行为举止，都太过女孩子气，受尽他人欺辱嘲笑。还好有大师兄小石头的仗义而出，处处护着他。
戏功艰辛，台上千娇百媚、英姿飒爽的姿态，哪个不是台下千般万般的磨砺？初入梨园的小豆子，因为忍受不了劈叉的苦痛，哇哇直叫。小石头暗中帮他，却被师傅惩罚，挨板子外加冬夜罚站。嗖嗖的风雪直把他冻成冰人，为帮小豆子，小石头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凛凛冬夜，为报答小石头的仗义相助，小豆子便用体温温暖早已冻成冰人的大师兄。
一斑窥豹，仗义相助的小石头，无形中担当了小豆子身边伟岸的“保护者”。不单成为他生活上的依靠，也成为心灵上的依靠。对于暗生情愫的小豆子来讲，这种情感是他规避的，也是不愿承认的。于是，才有后来哪怕挨打，却也一错再错的台词，“我本身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通过这种方式，他一再来强调自己的性别认定，也一再逃避心中对师兄那股可怕的感情。
日复一日，池塘畔练唱功，梨园里练软功，日子在汗与泪中艰辛挨过，终于盼到剧院经理来戏班招人。经理从众多毛头小伙中，一眼看中了他需要的花旦，就是眉清目秀的小豆子。唱一段听听，“我本身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一曲《思凡》又一次被小豆子唱错了，经理愤然离开。
这时，一向护着自己的师兄小石头，在众人面前做了一个残酷的举动，拿着金属烟杆在小豆子口中胡乱翻搅，霎时间鲜血直流。定神之后，“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破嗓而出，小豆子一唱成名。同样，小石头对他的成全，依旧血淋淋。因为他知道，这是唯一能让经理留步的机会，也是小豆子唯一一次“能红”的机会，小石头不愿他错过。只是小石头哪里知道，这句正确台词的代价，是程蝶衣一生的性别倒置。
不疯魔不成活，母亲的成全，让小豆子有了一条谋生活路，师兄小石头的成全，让小豆子成为了万人瞩目的程蝶衣，成了由内而外的真虞姬。
不过，可悲的是，没想到剧中人物的命运，在哥哥身上无情上演。同样是人戏不分，同样是断袖之癖，同样是以自杀了断红尘。真是张国荣之后，再无程蝶衣！当真是“一笑万古春，一啼万古愁，此景非你莫有，此貌非你莫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