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们,去参加婚礼,老板娘说她们也收到了请柬。
她与妻,两个女人,一老一少的两个女人,聊起了吉木阿紫。
在这座小城,吉木阿紫不仅貌比昭君,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儿,更重要的是她品行好,热心公益,资助大凉山深处的失学儿童。
据说,她发请柬的前一天,还在布拖县看望孩子们。
“吉木阿紫太瘦了,”老板娘的儿子说。
我抬眼,对他笑道,“眼下,瘦就是美啊。”
“我更喜欢丰腴一点。”
老板娘噗哧笑了,抱紧孩子,腾出手,拍了她儿子一个后脑勺,催他赶紧干活儿。
客人们见状,哈哈笑。
赶走了儿子,老板娘环视一下店里,对她的客人们解释说,“有时候,我们需要站在云雾上来俯视一下自己和自己周围的人们,这样对己对人都不会太苛求了。”
社会就是这样包罗万象,海纳百川,尤其是在闲适的德昌。
环肥燕瘦,有人喜欢赵飞燕的掌上舞姿,就会有人喜欢杨玉环的雍容华贵,只是,老板娘也太谨慎了些。
我想,对于钱氏这个快年满五十的寡妇而言,这也是她的人生经历,以及在经历中的感受和思考吧。
聊了吉木阿紫,老板娘又与几个当地妇女聊起阿华,这个有着一半河南血统的德昌人。
“阿华是夜店歌手?”我甚是惊讶。
我的惊讶,自然与那几个当地妇女不同,在这里,听说夜店歌手,或许是隔得太遥远,他们总会觉得这是不三不四的行业。
其实,这些妇女们也没什么恶意,她们只是善良的想让吉木阿紫更幸福。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有什么比找一个知心,又知冷知热的男人,更为重要的呢?
不知什么时候,老板娘的儿子,又走了过来,意味悠长地说,“阿紫不该嫁给他,他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
有几个妇女,点头赞许。
妻问我,我亦摇摇头,跟老板娘的儿子想法差不多,觉得阿华未必能给吉木阿紫想要的生活。
如果我是女人,我将乐意与艺术家做朋友,听他们谈作品,发牢骚,甚至刘伶醉酒一样疯疯癫癫。
但我绝不嫁给他们。
读艺术家的作品是享受,可是,和艺术家一起生活兴许就是苦难。艺术家的爱情大多以不幸结束,责任不在女人。他们心中有地狱,没有人能够引他们进入天堂。
“阿华是个歌手,有一天出名了,可不能把我们的阿紫抛弃了。”一个妇女吃了卷粉,在那里说。
众人不语。
我摇头,叹息,“何必杞人忧天呢。”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阿华与吉木阿紫自幼本相爱,何须杞人忧天,非要去担心结婚了,就不爱了呢?
阿华是个歌手,可吉木阿紫爱上他的时候,他还是一个翩翩少年。我相信,吉木阿紫一定拜读过舒婷的《致橡树》: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即便,真的有了那么一天,阿华功成名就,做了陈世美,抛弃糟糠之妻,丢了她。
但是,吉木阿紫也不会是秦香莲。
妻说,“阿华是汉人,阿紫是傈僳族人,终究说,他们两个人生活习性差别很大,信仰又不一样。”
爱情不是宗教,无关信仰。
宗教是你感受到后,就可以一进步相信;而爱情呢?就算你感受到了,还是可能不相信。
走出钱氏凉粉店,在钟鼓楼下,孩子被一个卖糖人儿的吸引住了,说什么都不听,非要糖人儿。
“给孩子买一个吧,又不贵。”
我盯了一眼卖糖人儿的,六十岁模样,枣红色的脸上,爬满了褶子,像是被一棵久远的杉树龟裂的树皮敷在了脸上。
“多少钱一个?”我问。
老人停下他灵巧的双手,抬头对我说,“两块。”
妻翻找零钱的时候,却把阿华的婚礼请柬一起带出了包。
她解释说,请柬很特别,甚至有收藏价值。
昨日,在花园里,光顾着逗孩子,没来得及看请柬里写的什么。
妻如此说,我十分好奇。
遂又拿出请柬。
确是制作煞费了一番苦心,打开请柬,满纸的繁体毛笔字,竖排几行小楷,颇有魏碑风范,字迹写道:
喜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
卜他年白首永偕桂馥兰馨
恭请梁君及家人
莅临吴华吉木阿紫新婚典礼
公历二零一五年七月七日十一时三十八分
席设德昌吾家菜馆德昌七中旁
敬候光临
新人敬邀
《乱世佳人》有句台词:Tomorrow isanother day!可幸福的人儿,总是祈求时光停驻,让爱的时刻,变成永恒。
阿华与阿紫的爱情,着实让人羡慕。
两个一起穿着开裆裤长大的人,最后,携手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多少美妙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