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接着讲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不过主角又换了,换成我的老奶奶,也就是曾祖母。
原本就想为她写点什么,只是还没轮到(排着号呢),昨晚与东北二爷爷家的大姑打电话提到了她并回忆起了很多往事,因而先说说她的事。
说起我的老奶奶就要揭开我们这个家族(我曾祖父这一支派)所有不算光辉甚至不太光彩却又无法回避的“密秘”,它充满辛酸和传奇:
我的老爷爷(曾祖父)生于1894年,堂兄弟十一人,他排行居末人称“朱老十一”,他体格雄健(我的大块头就随他)胆气过人(象大先生一样也踢过“鬼”,这些事以后再细说)而且家境优渥,尽管他是亲兄弟四人中钱最少的,却也过得不错,开了间十里八村内唯一的名为“裕兴和号”的杂货铺,比如今各村比比皆是的小超市牛气多了,搁现在就是十足的“土豪”。
遵从当时的风俗他十三四岁就结了婚,元配是前庄的马氏(她不是我的老奶奶,而是我的“大老奶奶”),十五六岁时(1909年)就有了一个女儿(我的大姑奶奶),后来又添了一个儿子(我的大爷爷)。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他们一家就那样平静地生活着,儿女逐渐长大并各自嫁娶成家。
上苍从来都不甘心一直弹奏平铺直叙波澜不惊的乐曲,TA(祂?)要展示他的不凡,于是偶尔随意撩拨众生的命运琴弦。我老爷爷三十六七岁时我的大爷爷(也就顶多十七八岁)死了,他在新婚后陪妻子回了头一趟娘家后,带着“还想再去(丈人家)”的美好愿望死于某种急病。本家的一位爷爷(我老爷爷的侄儿)步行月余才找到正在闯关东的老爷爷告知这一噩耗,然后老爷爷又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中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步行回家。
安葬了唯一的儿子打发了尚无子嗣的儿媳,传宗接代延续香火这一天大的“要务”马上进入日程。然而这时问题来了,四十余岁(按当时家境好的男子结婚早且盛行娶大三岁以上媳妇的风俗推算)的大老奶奶已经完全一副小老太太的模样,光准备抱孙子当奶奶了,她哪儿还有养儿育女的本事?!然而又不肯将拼死拼活的家产拱手让给族人,剩下最好的办法就是给我老爷爷续弦,以他当时的家境,想必连再娶个穷人家的黄花大闺女也不成问题。
然而问题没有那么简单,也不是老爷爷自己就说了算的。他有三个哥哥好几个侄子,其中有一个在县城当讼师(近似现在的律师),这讼师侄子结交当权黑白通吃手眼通天法力无边,他早就觊觎他四叔那不算菲薄的家产,现在天赐良机他岂肯轻易放过!
本家也有不少人为老爷爷子嗣的事操心撒急,我三老爷爷的长子(我也叫大爷爷)就是其中一位。本家族聚居的地方有条河沟穿过,河沟沿岸多用石块砌着,酷暑时节的晚上族人们多坐在沟沿边乘凉消夏。某个昏暗的夜晚族人们闲谈说到了老爷爷的事,我的这位大爷爷就力主为他的四叔我老爷爷续弦,他的讼师堂兄弟因而悄悄沿河沟爬上来照着他的腿就是狠狠地一刀,他拖着鲜血淋漓的伤腿痛喊着逃回家去。别人问他因何受伤,他却只推说犸犼(狼)咬的。
这件事之后,老实巴交的族人亲友们几乎没人敢再提给老爷爷续弦的事,他十分苦闷窝火却毫无办法,因而打算挥霍家财,宁肯将家败光也不留给比犸犼还凶残的讼师侄子。于是他又沉溺于原本擅长的赌博,他是十里八村出名的赌博高手,尤其以玩“捻红钱”著称,这是一种在红绸覆盖下捻动小钱(铜钱)猜正反面的赌博方式,最是考验庄家的手法。他甚至还玩起了手枪!根本不是出于防卫等目的纯粹为了玩,也不讲究枪法准头,走在街上野地里高兴了就朝空地或天上随意放上一枪,他轻轻吹去枪口的硝烟,幽幽地对紧跟在他身旁争着抢着捡拾子弹壳的后生们说“放上这一枪就等于啃了俩大猪蹄子呐”。他看上去玩得很开心很潇洒,可他心里的苦闷又岂是这些凑热闹的孩子们能懂得的?!他的每一分钱都渍透了苦涩的汗水,往常他连日常用度都不忍奢靡,更何况像这样“胡作匪为”!
与此同时,我们的主人公核心人物女一号——我的亲老奶奶也正在由他向东十几里外的一个小村里在痛苦中挣扎,她正带着自己幼小的孤女经受着初婚丧夫青年守寡的悲惨命运的煎熬!(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