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十三
陈玲至那次大出血后,半年多都没有来月经。她以为是那次出血太多,身体还没有康复,所以也没有当回事。又过了一段时间,还是没来。她不放心,到医院检查,医生说她怀孕已有三个多月了。她不相信,怀孕怎么会没有一点反应。上次怀亦可时,吃什么吐什么,像是生病,这次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人家怀孕是喜事,而陈玲怀孕却是一件忧愁的事。她想做人流,医生说:胎儿大了,不能做人流。陈玲说:“那就引产。”医生告诉她:“你有子宫肌瘤,引产搞不好会引起大出血怕有生命危险,以后也许不会再怀孕了。”
陈玲回家跟窄驰远商量,窄驰远却说:“谁娶老婆不想要个男孩传宗接代?你若做引产以后不能再怀孕,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男人结婚为了什么?需要有个家,需要延续香火。”
陈玲心里难过,窄驰远考虑的不是她的生命安全,而是传宗接代。
陈玲也不敢冒这个险,万一真的有危险,亦可怎么办?窄驰远根本没有耐心和爱心抚养亦可,因为亦可长这么大,他没有主动的去抱过,偶尔孩子哭时,陈玲因为忙,抽不出手来,叫窄驰远去抱一下和哄一下,他总是十分地不耐烦,抱不了几分钟就把孩子丢下自己走了,嘴里还骂个不停,骂陈玲也骂孩子。陈玲跟他理论过几回,结果都是以吵架而告终。后来陈玲不指望他了,孩子哭时,她就用一根长布带把孩子背在背上做事。陈玲想:如果她死了,窄驰远一定会把孩子卖掉或送人,孩子的命运就跟自己一样了。现在陈玲的生命,已经不能算是她一个人的了,有了孩子,她的生命就系着孩子的生命,孩子的生命离不开她的抚养。
陈玲想请一个厨师,由于近两年生意不好,她把以前的厨师给辞退了。现在她怀孕了,不想劳累过度,她想养养胎。一天早饭刚过,陈玲正在门口贴招聘厨师的广告,外面来了五个中年男人。窄驰远见来人,赶紧迎上来,原来这五个人是来找窄驰远讨要赌博债的。他们拿出借条,上面白纸黑字清楚地写着:借款壹拾万元(100000.元)具借人:窄驰远。
陈玲见到借条,瘫坐在地上,窄驰远达拉着脑袋什么话也不说。
那五个人说;“如果今天不给钱,就要剁掉窄驰远的拾个手指头,一个手指头算一万块钱,另外割一只耳朵算是利息。
窄驰远没钱,陈玲开了这么多年的饭店,也只挣了十多万。如果替窄驰远还了这笔赌博债。她以后和女儿的日子怎么过?肚子里还怀了一个,陈玲死活不拿钱。
那帮人说到做到:一个人在门外望风,阻挡外人入进,也阻止陈玲呼救或报警。一个人将窄驰远按倒在桌上,另两个人一人抓住窄驰远的一只臂膀,将手按在桌子上,问:“给不给钱?”
窄驰远怂怂的说:“没有钱。”
话声刚落,那个拿着菜刀的人,手起刀落,只听咔嚓一声,窄驰远的一个小指就被剁掉了。
又问:“给不给钱?”
窄驰远不敢再吱声,陈玲也不吱声,又听咔嚓一声,又一个小指被剁掉了。这帮人真很,看来今天不给钱,窄驰远的十个手指真的就保不住了。陈玲害怕,窄驰远大喊:“老婆救救我!”
那几个人同时都朝陈玲望去。陈玲心里绝望了———
窄驰远见陈玲还坐着没动,痛得哆哆嗦嗦地说;“陈玲,你若替我还了这笔债,我这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
陈玲呆滞的似看非看的望着地上某个地方,问:“要多少钱?”
拿刀的那人说:“十万块!”
陈玲指着地上的两根手指说:“已经还你们两万块了,还有八万块。如果你们想要这钱,把人放了,借条给我,拿钱走人。”
“还有利息。”那人说。
“我只有八万块。如果能够了事,钱就给你们。如果你们非要利息,窄驰远我也不要了,你们带走。钱,你们一分也拿不到。你们自己看着办。”陈玲说着爬起来向房间里踉跄地走去。
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同意。你把钱给我们,我们把欠条给你。”
陈玲拿出八万块钱的存折,告诉了他们的密码,那几个人量陈玲也不敢欺骗他们,丢下窄驰远写下的借条,拿着存折扬长而去。临走时丢下一句话:“若敢报警,杀死你的女儿。”
八万块钱啊!95年的时候,八万块可不是一笔小数哇。多少年的心血!就这样打水漂了,陈玲心如刀割。
窄驰远 举着两只血淋淋被剁掉小指的手,痛得瑟瑟发抖。陈玲好恨!捡起地上的两根手指头,怒吼一声:“上医院!”
此刻的陈玲,心里愤怒,绝望,痛苦又无奈。
愤怒的是,窄驰远这么多年没有为这个家挣一分钱,却败掉了这么多钱。绝望的是,她这么多年辛苦挣下的钱没了,以后的日子怎么过?痛苦的是,她嫁给了窄驰远这么多年,窄驰远没有给她遮挡过风雨,反而是她常常地避护着他。无奈的是,她即将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一个人无力抚养两个孩子的成长。这种种原因积在心里无法释放,只有化着一句怒吼———然后领着窄驰远去了医院。由于去医院及时,窄驰远的两根手指,总算保住了。所有的医疗费用都是陈玲付的,护理也是陈玲亲力亲为。出院后的一段时间,窄驰远的心里对陈玲还怀着一份感激,但没过多久,这份感激就没有了。在他心里认为,妻子帮丈夫是天经地义的事,但他却不想一想,作为一个丈夫他为陈玲做过什么?有没有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一直以来只有索取、没有付出。当时他求陈玲时说的那些话根本言不由衷,只是为了躲过那一关。
由于养伤不得出门,在家呆着闷得慌。窄驰远偶尔还使小性子,仿佛他的手指被剁是为家里过日子挣钱招的祸。
陈玲一天忙到黑,还拖着一个双身子,窄驰远对这一切却视而不见。实在忙不过来时,在陈玲的再三摧促下窄驰远才帮一下忙,除此之外就是在左邻右舍闲逛。陈玲在承受不了精神和身体压力的情况下,也大发脾气:“我前世杀了你窄家几个人?欠了你窄驰远多少债?今生来受这份罪?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让我生不能,死不得。”宣泄之后,嚎啕大哭,她只有用这种方式来释放自己的痛苦和郁闷,否则她会疯。
一个女人嫁不到好男人,无论你多贤惠多善良多会持家多能干,日子都是伴着泪水过,不是人不如人,是命不如人。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命里注定你嫁什么样的男人,逃都逃不掉。
窄驰远和生活改变了陈玲,从前那个温柔,说话细声细语的,未语先笑的,凡事都会谦让的陈玲不见了。现在的陈玲,说话的嗓门大了,性格变得直率,做事是风风火火。于人打交道,该给面子的一分不少,不该给的多一分不给。做事果断,从不拖泥带水,不留后遗症。待人接物,不想占别人的半点好处,别人也别想在她身上捞油水。她乐于助人,该帮的从不吝啬。做人诚信,答应和承诺别人的事,从不失信。为人正直,自重自爱,凭的是手艺和汗水赚钱。因她一身正气,对她有歪心思的男人,从不敢轻举望动。
人人都说,怀孕的女人不能动气不能动怒不能伤心不能太劳累,怕动了胎气。可这个胎儿对陈玲来说,像是她身体上的一块肉,甩都甩不掉。无论她劳动强度多大,思虑多重,可孩子却稳如泰山,健康地在她身体里成长着。而窄驰远面对陈玲的痛苦,没有一句安慰的话,没有一个爱抚的举动,任由陈玲去痛苦,去伤心。
在劣境中生长的生命是坚强的,陈玲就象是被狂风暴雨长期肆虐的一棵小草,一次次被风雨打倒,又一次次坚强地爬起来。
痛过哭过之后,陈玲搂着女儿,自行疗伤。她想:要想活下去,只有坚强。
陈玲心里清楚,窄驰远这样的对她,是因为她是一个孤独无援,无依无靠,无去可逃的孤儿。他无论怎么对待她,也没人为她撑腰。何况现在她即将成为两个孩子的母亲,她一个人养不活两个孩子,她离不开他。为了孩子不再成为孤儿,她只有忍受。
屋漏又遭连阴雨,灾难总是结伴行。陈玲怀孕八个多月时,一天居委会给她送了一个通知,她饭店门前的那条路要拓宽,房子马上就要拆迁,叫她另找门面。
陈玲跟窄驰远商量,暂时不找门面。还有一个月她就要生了,就在附近的农村租个房子,等孩子出生大一点时再去租个店面。窄驰远没有给予任何建议,表示陈玲怎么按排都行。窄驰远的态度并不是说他有多么的重视陈玲,把主导权让给她,是因为他没钱,也不想操这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