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趁着夜色朦胧离开了霍轮府邸,她走的时候东华还在沉睡,想来是这一天太过劳累了。凤九也觉得累得慌,这一天先是与林亥的一场大战差点经历生死,接着又是与帝君的一番争吵令她再度示爱,再然后又是一场从未有过的激烈情事,再往后是突如其来的知悉怀孕,为这一天划下结尾的却是帝君并不想要这个小娃娃。
一桩桩一件件莫不是一件大事,却都挺会挑时间赶在同一天来袭,或许成心就是要让凤九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凤九也真的是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来迎接这一切,因此她也根本睡不着,她为这个孩子的到来深深悸动。可是东华呢?他显然没有,他甚至都没有掩饰一下脸上的神色,那面容可是连一丁点儿的喜悦也看不出来,就连自己试探着说出不要孩子的话,他竟然都没有否认。为何会如此?凤九以为小娃娃的到来会更加稳固他们二人的关系。有了这个相连的血脉,他们也就有了一生一世剪不断的关联。凤九每每想到这里就止不住的感动,生出了他们永远不会分离之感,他本以为帝君也必定是如此,岂料这全是她一个人的感动。东华,显然只将它视作了麻烦。
既然东华不想要这个孩子,凤九便只有选择离开。其他的事凤九都可以依着东华,由东华任意决定,可是涉及到他们两个的小娃娃,凤九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弃的,她是多么想拥有、想珍惜这个孩子?这般情境下凤九别无选择,只能趁着东华沉睡之时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凤九知道,如果东华醒着是绝对不会让她走的,但孩子已经令东华为难,自己也无法装作没看见,如果要就此面对东华强颜欢笑的样子,倒不如自己干脆一点离开。
从霍轮府邸出来时已是深夜,凤九既不敢连夜赶路,也不敢随意歇在驿站,一来是怕累到孩子,二来也怕再生什么事端,因此找了间上好的客店歇息着,打算等第二天一早再赶路。可是该去哪儿呢?凤九本来是想回青丘的,可是太医说了她现在不适宜舟车劳顿长途跋涉,是以凤九便打消了回青丘的念头。那如果就近考虑,就只能留在连荒了,可是该去连荒何处呢?虽则已经在此地待了好几个月,可是凤九对连荒实在是陌生得很,留有记忆的地方也没几处。因想着现下首要的任务是保胎,便打算干脆就近宿在药铺与医庐附近。
到了第二天,凤九已经打听出一些眉目,这连荒最大最好的药铺、医庐就在集市另一端的回春街上,里头虽然未必名医云集,但总算还是有不少民间的高手郎中,何况现下暂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凤九因想着太医已把药方子给她了,是以最好还是先赶着抓药,可不能再让肚子里的小娃娃受余毒的侵蚀。
这几日凤九都暂时宿在回春街上的一家客店里,客店的对面就是一间叫做中安堂的药铺,凤九一般都在这里抓药服用。这中安堂可是出了名的老字号,里头坐诊的柳大夫虽然年龄不甚大,可也是这回春街上人人称道的神医,凤九便是专门找他看病保胎。
因太医嘱咐过,这药方子上列举的种种解药药性都比较烈,直接服用的话恐怕刺激性太强,不好拿捏分寸,容易伤到胎儿,因此最好是每日都能做一个药浴,将各种药材放置在大木桶里慢慢蒸起热气,以此来缓缓除去胎儿所中的毒。凤九拿着这药方子去问了柳大夫是否可行,柳大夫替凤九把过脉后也是说可以,于是凤九这才放了心,坚持每日做一个药浴。
不过这做药浴也有一个问题,房间里头总是湿气粼粼,而且一蒸就是一个时辰,因此凤九在里头待久了容易头晕。何况她现在也变得嗜睡得很,有时候在木桶里泡着泡着就睡着了,也不记得用仙法给这药浴加个温,有时候一觉醒来觉得身上冷得厉害。凤九害怕因此染上风寒更加麻烦,是以现在进了木桶的第一件事,便是对着这药浴使个仙法,让里头的药汤一直热乎着。
泡完药浴后其实还有一个麻烦事,因屋子的地面多半也被药汤淋湿,而她每次出浴桶时因蒸久了都晕的厉害,是以好几次都险些摔倒,倒把她自己给吓出了一身冷汗。今日也是如此,她刚从浴桶中出来,才扶着浴桶站稳身子,正放了手提步往前走,却一个不慎脚下一滑,直直的就要往后倒去。
凤九吓了一跳,想在手边抓个东西固定住自己,偏偏手边什么也没有,只能这样凌空虚抓了一下,无可避免的往后倒去。凤九怕得要命,生怕摔到地上了小娃娃不保,而在这转瞬即逝的时间里她也来不及施法,正当她以为必定会摔得惨烈时,谁料大浴桶堪堪在她身后,因此凤九整个人往下摔的去势正好被浴桶拦住,最终整个人狠狠地撞上了木桶边缘,也多亏如此才没有摔倒在地。
凤九心里满是庆幸,也顾不得理会必定被撞得青紫的背部,只得万分警惕的一小步一小步往前挪。
等到凤九终于安全的回到榻上时,她长舒了一口气,抚着肚子心有余悸道:“对不住,娘差一点就没有保护好你,若是你爹在……”
凤九嘴上只是不自觉的由娘过渡到爹,可她也不禁想到,若是帝君在这里,一定会将她自浴桶中抱起,接着再抱上床榻,绝不会让她多走一步路。想到这里,凤九不可抑制的思念起帝君。如果帝君在这里,自己也不会有这么多的无力感,而且这些无力感还根本无人可以倾诉。可是,帝君都不想要孩子,自己还思念他做什么?凤九觉得自己很没出息,离开府邸的时候自己是多么决绝,这才几天,怎么就已经眷恋起帝君了?
可能是深秋的天色太凉,也可能是她一个人整日里忧心着小娃娃太累,这才过去了七天,可在这平静如水的夜里,自己的一颗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总是不争气的想起孩子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