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日出醒早见,即论早茶点,包子馒头大烧麦,米线油条吃个遍,吃了早饭吃中饭,吃过中饭意晚餐。吃菜吃穿碗底,添饭一加一,多问一句吃得几碗,答曰吃得几碗是几碗。
每次跟人讨论菜,总是止不住的流口水,不仅四处打听好吃的,自己吃到不错的口味,也会跟旁人推荐。
遇上做菜讲究个色香味意形的,总要多去个几次,跟老板混熟了关系,好打听清楚独门秘方。虽然吃了这么多年秘方没搞到几个,心高气傲或者平易近人的大厨倒认识了不少。
以前挺不乐意被人说自己“好吃”,以前这个词儿大部分还是捎带有些贬义。但好吃这种事,实则是人性原始追求,而且差了不爱吃,专拣好的吃。
尤其在肉食上,大多都爱追求。细嫩绵密的肉质过油爆香,吃在嘴里就相当舒坦,有人说素食主义者,但素食主义不也变着花儿的做速食吗?
譬如不碰荤腥的和尚们,我想也是爱吃肉的,但得道的酒肉和尚难做,于是就在素食上做文章。素鸡、素鸭、素火腿之类的菜,是要比正常荤菜还要讲究的菜系。
可见和尚不过是囿于清规戒律,吃不得,但仍然有食肉欲望,花样百出的素菜,不仅为了款待客人,应该也有满足自己饱腹欲的期盼吧。
所以说,好吃这种事,人人都有。
02
小学四年级前天天在家吃面,与面相关的面疙瘩、鸡蛋葱饼、打卤面、肉丝面车轱辘轮流转,总不会出现连续三天重样的情况。而我最爱吃的,是大舅做的面疙瘩。
跟外婆做的不一样,大舅总是会在揉面的时候就把盐揉进去,这样煮好的面疙瘩从里到外都是香的。一碗纯白疙瘩汤滴上几滴香油,再来盘咸菜,别提多好吃了。
听我妈说小时候大舅就是个不安分的主,他们四姐弟一起出去玩,一般是我妈带着小舅小姨在岸边玩,大舅会自己找来树枝绳子做个简易鱼竿,大鱼没咬过钩,小鱼倒是捡了不少。
那会儿家里穷,能吃饱都是一个奢望,亏得大舅灵泛,吊些小鱼回家,给外婆晒干了做腌鱼,没事儿的时候就拿手上当零嘴。
类似的大舅会在枯水期,跑到河边翻螃蟹;上山的时候挖红薯,带回家烤来吃;雨后去山脚下面挖野菜,蕨根地木耳什么的,全拿来一饱口福。基本都一个套路:“贼不走空”。
乡下亲戚偶尔来看他们,会带一些剩下的绿豆做的绿豆面。晒的干干的,只要保持干燥就不会坏,想吃的时候烧一锅热水,烫熟了加点盐就能下口,好吃的很。
而我出生后,我妈不在的时候都是大舅带我,老话儿说外甥似舅,大概得了真传,他那好吃又好想的优点,都被我继承了下来。
现在每次回老家,偶尔还能跟大舅做一个桌子上吃饭,但大多数都是他在工地,我在家,很难凑到一起。
现在想来,他那些刨“零食”的手段,真应该讨教一番。
03
再后来一直到高三前,我都处于什么都想吃,而又什么都吃不到的状态,大多数都是母亲一句“成绩这么差还挑食,等你考到前十名再说吧。”给挡了回去。
大舅出差赶工,长期不在家,少了他想法子找来的零嘴打牙祭,整个人都感觉提不起劲儿,有种“生无可恋”的悲愤。
这期间一般都是外婆做饭,她是干过搬石头起房子苦活的女人,因此吃饭总是爱多放盐,老话儿说没劲儿多吃盐嘛。小时候不觉得,长大了就有点吃不消。
不过她有两个菜我最爱吃,一是水蒸蛋,二是清炒苋菜。如果这两个合二为一,就能一碗白米饭,一边拌蛋,一边拌上苋菜的红汤。对于小时候的我来说,是最了不得的美食。
味道说不上好,但一碗饭里黄白和紫红两种米饭泾渭分明,视觉上已称得上是“魔幻现实主义”,总能让我找到吃饭的动力。
而高三的时候,又是我“吃”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为了应对高考,平常很难得吃到的菜,总是流水席一样不要钱的造。板栗炖鸡、红烧猪脚、湘西血鸭、剁椒鱼头、蒜香豆干五花肉……等等。
结果就成了大家高三的时候都在瘦,而我高三的时候一直胖。
母亲最爱给我包云吞,这东西上海广东叫云吞,四川重庆叫抄手,要么鲜肉要么鲜虾。母亲就一样都会包一点,有时候还换着切点香菇蕨菜沫进去,一口吃下去,别提有多香。
她老人家一般都掐着表,估摸着我下晚自习要回家了,就会提前烧水。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在白天熬一些猪油,备一份香菜做云吞汤底。
所以到现在,我吃云吞,还是觉得猪油香菜汤底更好吃。
04
现在工作了,找好吃的机会更多。以前还在租房子的时候,最爱下班之后四处觅食。一般都是随便逛,饿了便挑一个顺眼的馆子进去,碰个运气。
运气好的,遇上个深藏不露的大厨,肥头大耳弥勒佛,却做的一手好菜。通常摆盘都不好看,吃到嘴里却有一种由衷的幸福感。
譬如实习那会儿租住的小区外面,有一个流动摊儿,只做臭豆腐和葱油饼。乌黑的臭豆腐经油锅猛火炸,再被老板戳破,淋上姜蒜辣椒油和香葱,一口下去,香、脆、嫩,齐活了!
那葱油饼更是一绝,外酥里嫩就没有一个糊了,没有一个夹生的。早餐一碗粉,再来一份葱油饼,啧啧啧……
你们知道《中华小当家》吗?就是里面一吃到好吃的,就全身发光的那种。这就是我那时候,能吃到最新出锅的葱油饼和臭豆腐时候的心情。
也曾经自己在家实验过,上网找来卤臭豆腐的菜谱,自己也学着在家腌了一坛臭豆腐。炸了之后发现要么太硬要么夹生,再加上调料之难配,也就断了自己做的念想。
老丁失恋来我这儿的时候,我常带他来吃臭豆腐。几乎每次吃的时候,我都要给他细细讲解这里面的讲究,也不管他听没听懂,食客总是要对嘴里的食物,还有动手的厨师,多少保有一些尊敬。
但老丁可不管这些,三下五除二,一碗臭豆腐总不会在他嘴下存在超过5分钟,一不留神就吃个精光。
不过吃光,也是对一个厨师的手艺最大的肯定。
05
以前小时候爱追求功夫菜,如果一道菜没有十一二道工序,那在我眼里都是浮云一般的简单菜系,称不上有水平。但现在自己做了自己的厨师之后,才知道简单菜才见手艺水平。
譬如一碗湘菜招牌“辣椒炒肉”,辣椒是切丝还是滚刀?肉是五花还是里脊?肥瘦是对半还是三七?蒜油酱大概什么比例最好?是猛火转文火,还是大火爆炒呢?
这些所谓简单“小问题”,在真正下厨的时候,才会暴露无遗。炒老了的咬不动,辣椒放早了又会糊,这样的情况,我也遇到过无数次。
那个教我做牛腩的忘年交,去世前总会跟我念叨一身厨艺没人继承。我倒是想赶趟学下来,不过在刀工还没毕业的时候,他老人家就走了。
当然现在仍然跟那家人保持联系,想吃个什么新鲜菜,总会跟小师傅讨教一番,功夫火候问个清楚,然后才自己下厨。
顶尖儿老饕算不上,但我一直觉的,吃都是一件很重要的事,这事儿不分大小,轻重缓急全在自己是否真是爱吃,会吃,想吃。
如今再被人说好吃,已经不会有了小时候那种“羞耻感”,大约还会觉得自己是个能吃的家伙而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