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去人类国奔腾而去。只要人类还守在黑色的城池里，战争湖所在的方向。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你要到哪里去。”凯修又笑了。
云层之上，月光温暖而美丽，星空像一个灿烂的梦。谁会想到，和风精灵一起做这个梦的竟是一个人类的骑士。
11
离开了黑色国度，在太阳升起之前天还是灰蒙蒙的时候，我落到了地上，把骑士放下。我不得不那样做，离开了黑色国度，我的衣服的颜色渐渐褪去了，我的身体也慢慢变成了透明的。当太阳从西边升起，日光洒落在我的身上的时候，我彻底地变回了原来的我——一阵轻风。
“现在该怎么办呢？”凯修问我，“距离卡里萨德之湖还很远。”
“我是风，再远也没有关系。”我说。
“难道你打算丢下我吗？”凯修说。
“我需要你指路的呀。”我说。
“我走路很慢，其实我也想变成一阵风。”凯修说，“变成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自由了，也不存在战争了。”
“如果你变成风以后是一阵暴风，那可是很令人类厌恶的。”我笑着说。
“我长得很像暴风吗？”他疑惑地看着我。
现在已经是夏天了，一阵吹过街道和窗前的轻风仍然是很受人类欢迎的。
受到欢迎——我想这是生命的微笑吧。这个微笑，应该是充满了意义的——每当吹过街道和窗前的时候，我都会微笑。
吹过了许多个城镇、许多座高山和许多片树林，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当我们来到在绿色森林深处，被草树包围着的卡里萨德之湖的时候，凯修疲惫不堪地在湖畔躺了下来。
卡里萨德之湖，这里是人类国的仙境，也是风所向往的居所。我想，以后把这里湖畔的草林作为住所，一定会是一件无比美好的事情。
如果说夜晚的星空是一个灿烂的梦，那么，卡里萨德之湖必定是一个清澈而温柔的梦，在阳光照亮这片草和树居住的世界安静地落在湖面的时候，这个梦将会变得温暖。
“等战争结束了，我要到这里来，在这片林里建一间木屋。”凯修惬意地说道。
“现在战争还没有开始。”我说。
“它终会开始，那是不可避免的。如果允许黑球到人类国来，没有人敢保证他们不会把卡里萨德之湖填平盖一座黑球国王的宫殿。”凯修说。
“人类已经在这样做了，虽然那些湖不及卡里萨德之湖美丽，也没有这样大，但是人类已经在做着填平那些湖然后把自己的房屋盖在上面的事是不可否认的。”我说，“没有人知道小湖填完之后他们会不会找更大的湖开始逐一填平，很多年以后，也许现在美丽的卡里萨德之湖所在的位置是一座金碧辉煌的人类国王的城堡。也许那时人们会渐渐遗忘掉卡里萨德之湖的美丽，遗忘掉失去了它的悲伤，然后在国王面前说：‘啊！我的国王，您的城堡是多么华丽和雄伟的呀！’”
难道那不是一件离谱而可笑之极的事情吗？
“你懂得自私是什么吗？就是说我们的国王会做填平卡里萨德之湖然后在上面盖一座城堡这种事情却不允许黑球这样做。”凯修说，“当然，如果真的有那样一天，我绝对会以骑士的名誉来阻止国王的这种自私。”
“我正在苦恼一件事情。”我说，“我已经变成了一阵风，要怎么样才能够取来这湖里的水带回黑色国度去呀？”
“这件事我帮不了你。”凯修表示很无力。
晴朗的天空依旧是蓝色的，阳光仍然很热情，然而我却感觉世界变得和以前截然不同了。是什么时候了呢？是林里的鸟儿被惊吓得四处乱飞的时候，是凯修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的时候——我落到湖里去了，然后变成了一阵暴风。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只是想到湖里取水的，一阵风并不能取到水，就这样吹到湖里去了，然后变成一阵暴风了。莱徳勒曾经说过，卡里萨德的湖水有着让精灵们充满力量的魔力，但是我想不到它会让已经从风精灵变回了一阵轻风的我充满力量。
卡里萨德之湖被卷起了一个很大的漩涡，我猜想我现在可能成了一阵非常狂暴的龙卷风了。
我的朋友曾经说过，每一阵风都有它的使命，而像我这样一阵从轻风变成的龙卷风的使命是怎么样的？我不敢想象，不敢从林里吹过，怕吓坏了那里的鸟兽，于是我卷上了天空，把凯修独自留在了那里。
“爱比塞思！”
在我卷上天空的时候，我听到了凯修在呼喊我的名字。
来到天空，天空似乎并不欢迎我，我把许多云卷到了一起，接着下起了暴雨。
我不知道变成一阵龙卷风我该去哪里，龙卷风的使命是我所不能接受的。不能再到人类居住的城镇去了，不能从街道吹过，不能让窗边的风铃响起来了，想到这里，我突然感到很伤心，这是一段非常悲伤的命运。
去让大海翻滚起来，我想，到海里缓解缓解悲伤吧，于是我来到了大海。
我的到来总是伴随着暴雨，大海下起了暴雨，巨浪滔天。我在海里卷了几天，对龙卷风这个身份非常厌倦了，我感觉不到自己能做什么有意义的事情，我甚至想沉到深海里去，就那样永远消失了。
有一天，我看见了一只在我身旁的翻滚不息的浪里挣扎的小船，我很痛苦，那只小船在这么危险的处境都是因为我造成的呀！于是我又卷上了天空。虽然暴雨仍然在下，海面却平静了很多，那只小船安全地回到了岸边。
我的心情竟然有一瞬间是愉悦的，这是在我成为龙卷风之后的第一次，我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第一次快乐地微笑了，我从不曾想过成为了一阵龙卷风后我还会再次微笑。
过了许多天，是我在天空里到处游荡的时候，朝天空看下去，我兴奋极了——下面是我的家乡，花之国。我回到了我家乡的天空，有些欣喜，也有些难过，我能见到我的家乡，却不能再回去了。那个香喷喷的梦，我去触摸它会把它破坏得支离破碎的。
又下起了暴雨，其实是我哭了，就让我的家乡接受我的眼泪吧。家乡是最多欢笑也是最多眼泪的地方。
花之国一连下了两天暴雨，我想我该离去了，待在这里实在不好。
就在我准备离去的时候——“去哪里呢？”
一个很好听的女孩的声音这样问我。
她站在地面上的花田里，是个长得跟人类一样的很漂亮的女孩，穿着黄色的裙子。
“带我一起走吧！”她说。
“我可是一阵龙卷风呀！”我说。
“龙卷风很好的呀！”她说，“让我的香味传到世界各地去。”
她的身上散发出令人心醉的香味，原来她是一个花精灵。
“我叫爱比塞思，你叫什么名字？”我问她。
“我是因为你的眼泪才变成精灵的，现在还没有名字，以前我是黄菊花。”她说，“不如你帮我起一个名字吧？”
“风铃。”我说。
“很好！就叫风铃吧！”她很喜欢风铃这个名字，开心地说。
“风铃是我在人类国遇见的很喜欢的一种东西。”我告诉她。说起风铃，我又倍感忧伤，我再也不能听见它那动人的声音了。
“带我到人类国去看看风铃怎么样？”她说，“带上我，一起去听风铃的声音吧，从你的眼泪能够感受到你的心，你非常想念风铃的声音呀！”
让我拥有一个有着好闻的花香的同伴，我感觉这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于是我带上了她，卷到人类国去了。
生命的意义，是不是又这样开始了呢？带她去听风铃的声音，是一件美好而充满意义的事情，我想，我该一路微笑着卷去那里。
12
我带着风铃来到爱比塞思的天空，于是爱比塞思下起了暴雨。
“下暴雨的时候不适合听风铃的声音。”我说，“因为雨落下时发出的声音已经覆盖了风铃的声音。”
“那我们在晴朗的日子再来过吧。”风铃笑着说。
“就算是在晴朗的日子，有龙卷风的时候也不适合听风铃的声音。”我告诉她说。
她有些失望：“那要怎么样才能听到风铃的声音呢？”
“我找个空旷的荒野把你放下来，然后你到这里来听。”我说。
“我自己吗？”她很不高兴了，“那不行，必须是和你一起。”
“为什么？”我问她。
“你一定很伤心，我怎么能丢下你独自去享受美好的事情呢？我想和你一起获得快乐。”她说。
我很欣慰：“如果我还能变回轻风，那个时候，一定要让我带上你一起到爱比塞思来听教堂窗边的铃声。”
13
草原上聚集了成千上万名骑士和魔法师，是我带着风铃从草原的天空经过时看到的。
黑色的城池中，凯修守在那里。
“爱比塞思，总算再次见到你了！”凯修高兴地说，“在卡里萨德之湖和你分开之后，我去了很多个地方找你，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于是我回来了这里。”
接着，我从凯修那里得知了一件十分令人悲痛的事情——拉伯格已经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拉伯格第一次试着认真听黑球的声音，他以前从来没有认真听过黑球说话。拉伯格从认真听黑球的声音中得知了黑球非常喜爱木棉树的叶子，于是他从爱比塞思带了许多木棉树的种子去了黑色国度。拉伯格会听黑球的语言却不会说，去到黑色国度的时候，他倒在了一群黑球士兵中。那些黑球士兵不知道拉伯格的来意，所以攻击了他。”凯修说。
我能感觉到凯修的哀伤，拉伯格可是他很好的一个朋友呀。
14
当我再次来到黑色国度的时候，我变成了风精灵。这即是令我感到震惊又是令我欣喜若狂的一件事情。
我带着风铃来到尤黛尔的宫殿，宫殿里是明亮的，莱徳勒身上的火焰变回了以前一样。
莱徳勒告诉我：“我找回了曾经遗失了的那块魔法石，所以我现在充满了力量。”
我总算明白了，莱徳勒遗失的那块魔法石就是曾经拉伯格拥有的那块让我变成了风精灵的魔法石。我在黑色国度会变成风精灵，是因为莱徳勒的火焰，那是一种能让我成为精灵的火焰。
“是什么难闻的味道？”尤黛尔问。
我想起来了，黑球是非常不喜欢黄菊花的味道的。
“我知道了，是难闻的黄菊花的味道。”尤黛尔说。
尤黛尔的话让风铃很是伤心，她从来没有想过黄菊花在黑球心中居然会是那样丑陋的。
“我觉得那是很好闻的香味。”莱徳勒愉快地说。
莱徳勒的这句话让风铃喜欢上了他，风铃觉得火焰的光芒很温暖，也很美。
“既然你们喜欢她的味道，那我只有选择接受她了，也许某一天清晨睡醒的时候我会觉得宫殿里充满了好闻的花香哩！希望有一天，我会喜欢上她的味道。”尤黛尔笑着说。
“我的名字叫做风铃。”风铃很高兴地说。
15
尤黛尔的城堡窗前挂着风铃，但是这里的风都已经吹到远方去了，风铃安静了很久了。
在一个晴朗的下午，我背着风铃飞到爱比塞思来了。白色教堂窗边的风铃在温柔的风中快乐地响着。
“真好听呀！”风铃开心地说，她非常喜欢风铃的声音。
白色教堂里现在的牧师是一个中年男人，他像拉伯格以前一样，教来到教堂里的人祈祷，给小孩们讲故事，偶尔为木棉树浇水，带着一群小孩子到山坡游荡……
“下次，再带我来这里吧。”当我们要离去的时候，风铃不舍地说。
“嗯。”我点头答应了她。
因为太阳已经落下，我的衣服上火焰的颜色也将消失，不然，我会和风铃坐靠在木棉树下，再多听一会白色的教堂窗边传来的风铃声。
让人神往的风铃声。
16
我答应了风铃，在那个傍晚答应了会再次带她去爱比塞思听风铃的声音，但那成为了一件永远都无法实现的事情。
是在一个夜晚，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夜晚。五个人类的魔法师潜入黑色国度尤黛尔宫殿所在的黑色森林，他们在进入宫殿之前就倒下了。
接着，尤黛尔发出了进军人类国的命令，黑球与人类的战争彻底爆发了。
黑色城池所在的那座山上一片混战。不知道过了多久，黑色的城池被火焰包围了。
火焰的光芒照亮了森林，照亮了夜空，照亮了草原，也照亮了这场残酷的、悲伤的战争。
黑色的城池被火焰燃烧着。
“凯修，让我带你飞走吧。”我说。
“你知道吗？守护者坚持守护到最后一刻身上会发出耀眼的光芒。只是现在，这座城池已经被火光笼罩了，在火焰面前，骑士的光芒是非常渺小的，也许不会有人看见了。虽然没有人能看见，但是那道光芒它存在过，这就足够了吧。”凯修说。
在他生命最后的一刻，他微笑着说：“爱比塞思，再呼唤一次我的名字吧。”
“凯修，凯修。”我微笑着说，是永远的别离，是悲伤的，但是我必须对微笑着的他微笑。
“他是一位值得敬佩的骑士。”莱徳勒笑着说，然后，他的火焰燃烧了凯修的身体。
莱徳勒笑着，轻轻地倒在地上。凯修银色的长剑让莱徳勒的身体破碎了，莱徳勒分裂成了许多个小小的火焰球。
风铃把莱徳勒的火焰拥抱在怀里，她并不愿意和我一起离开被大火焚烧的城池，我自己飞上了孤独的天空。飞往天空的时候，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留在那座城池里陪伴他们？他们在我心中各自占据着一个重要的位置，当那些位置全都空了，我不知道我需要忍受多大的伤痛才足够。
一片片带着火焰的黄色花瓣飘上了天空，刹那间，我失去了黄菊花的香味。我站在天空上，现在的我是风精灵，如果我仍然是一阵龙卷风，一定会下一场有史以来最大的暴雨，它将浇灭整个火焰城池。
一个个火焰球随风飘远，大火蔓延到了森林，蔓延到了草原，黑球和人类四处逃亡。
我看见了那个人，曾经被凯修救下的犯人，他站在草原上，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他身边的人和黑球全都逃离了。
火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脚下，他伤痕累累地站在那里。
“你为什么还不离开？战争已经结束了。”我说。
“爱比塞思，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他笑着说。
“让我带你飞走吧。”我说。
他摇了摇头：“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守在这里，这是骑士给我的使命。”
“所有人和黑球都已经离开了，守在这里毫无意义。”我说。
他笑了：“我在等待骑士。”
“骑士已经飘上了天空，也许是变成一颗星星了。”我告诉他说。
他又笑了：“对了，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在肯，记住我的名字吧。”
“嗯，我会记住的。”我说，“你和我一起离开吧。”
他仍是笑着摇了摇头：“其实，已经没有意义了，我的守护已经终结，我选择跟随我的使命，它消失了，我也该消失了。我是可以选择跟你离开，然后活下去，但是，我想告诉你，我想永远伴随的不是这个世界，而是那位骑士。”
在肯向我挥手，然后转身消失在烈火中。
一片片带着火焰的黄色花瓣缓缓飘向天空，轻轻的风，花瓣轻轻地飘着——那时候，我失去了黄菊花的香味。
大火焚烧了人类与黑球的战争。
火焰是灿烂的，但它却变成了一个悲伤的梦。我站在火光照亮的天空，很希望下一场大暴雨。
17
战争结束了，我也从风精灵变回了一阵轻风。
秋天的风，吹响窗边的风铃，吹落林里的树叶。
一阵风从春天到秋天都被人们喜欢着，所以微笑着。
但是有一天，我不再被人们所喜欢了，一阵一直以来都喜欢着的风怎么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呢？
那是冬天到来的时候，下雪了。白色教堂里的门窗紧闭着，好几天了，一直都紧闭着，冬天来了，他们开始对风铃的声音失去兴趣了吗？我发现在我吹过街道的时候，人们都在避着我。
于是我想，一直以来都喜欢我是因为什么呢？我从春天到冬天一直都是一阵轻风，但冬天到了就不被人们喜欢了。
我想了很久，终于想明白了——天冷了。
冬天了，不能让人们感到舒服了，又怎么会被他们喜欢呢？以前那么多次为他们带来快乐也许都被他们遗忘了，一旦到冬天，风就变得让人们厌恶了。
好多天了，没有遇到一个对我微笑的人，这种日子可真难过，我的微笑失去了很久了。
所有风都感觉到了自己被人们所厌恶，吹到没有人居住的荒野去了，它们打算春天到了也不回来了，想永远不回来了，我是这个城镇里的最后一阵风了。
黑夜降临的时候，我挨家挨户地去敲他们的窗户，希望有人能给我一盏灯。
我的使命似乎在这个冬天结束了，意义还存在于我没有使命的生命里吗？我想要一盏灯，拥抱火焰，让火焰把我带走。
没有人肯为我开启一扇窗户，他们都怕我吹到屋里去。风一吹进来，灯就灭了，他们大概是这样想的吧。
吹过一条安静的街道，我终于看到了敞开着一扇窗的屋子。屋里的灯很亮，这让我想起了莱徳勒身上的火焰，是温暖而灿烂的。屋里的老妇人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她忘了熄灭那盏灯了。我悄悄地进入了屋里，轻轻地拥抱了这盏灯——我才刚碰到它，它就熄灭了。好不容易找到的一盏灯已经灭了。
我需要想一个办法让灯不被我吹灭。
夜深了，所有灯都熄灭了。灯都熄灭了，我打算到曾经去过的地方看一看。
一片废墟，都被大火燃烧了，黑色国度已经不存在了，现在那里没有一个黑球居住。
如果没有那场大火，人类和黑球的战争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呢？让一场大火把战争燃烧成一瞬间的痛苦，也许是好的。
有一个微弱的光。在那废墟里，我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光芒，是火焰！这个发现让我有些欣喜。
满是裂缝的火焰魔法石在那废墟里，我把火焰吃下，变成了一个风精灵。
在我吃下火焰的瞬间，魔法石粉碎了，这是我最后一次变成风精灵了。
黑夜很漫长，于是我来到了卡里萨德之湖，人类国的仙境。
当我来到卡里萨德之湖的时候，我震惊极了，在湖畔的草林里有一间木屋，木屋周围种了许多黄菊花。
我推开了木屋门，住在里面的是一个没有穿衣服的小男孩，站在灯火旁取暖。
“爱比塞思！”看到我的时候，他惊讶极了，他叫我的名字的时候，我的惊讶远要比他的惊讶多得多。
原来他是黑球科利达变成的人类。
“战争之后，我来到了这里。”科利达告诉我，“有很多黑球和我一样，通过黑球魔法师的帮助变成了人类，以人类的身份生活在人类国。”
“冬天真冷，我一件衣服都没有。”科利达抖动着身体说。
“可以穿我的衣服。”我把我的火焰颜色的衣服脱给了科利达，我是风精灵，风精灵是不怕寒冷的。
“你什么时候也喜欢上了黄菊花？”我问他。
“当我知道了尤黛尔国王喜欢上黄菊花的时候。”科利达说，“现在，黄菊花是我最爱的花呢，它不再是没有意义的了。”
“我非常喜欢这里。”科利达告诉我说，“我曾经从来没有在这么美丽的地方生活过。”
天亮之前，我离开了卡里萨德之湖回到城镇。
我是这样想的：借一盏灯和一个木盒。当我变回风的时候把我装进木盒里，然后用灯燃烧木盒，那样，我就不会把灯火吹灭了。
天亮的时候开始去借。
铁匠的家里没有木盒，只有一盏灯，他没有把灯借给我，只是给了我一条灰色的短裤，并说：“大白天的，不能不穿裤子。”
于是我穿上了裤子。
来到一个农夫家的时候，农夫把他儿子的新织的黄色棉袄给了我。
“下雪了，要注意保暖。”农夫关心地说。他的儿子只有一件多余的棉袄，所以他就给了我一件棉袄，这让我感到非常温暖——虽然风精灵并不会感到寒冷。
一直到黑夜降临了，我没有找到一户有一盏多余的灯和一个木盒的人家，已经快到我变回风的时间了。
“老木匠会做木盒，到老木匠家去吧，就在北边。”有人告诉我说。
于是，我来到了北边的老木匠家，他家的门敞开着。
“给我一盏灯吧。”我对着屋里说道。
……
18
下着大雪的冬天的深夜里，小男孩在老木匠家讲完了风的故事。故事讲完的时候，他的身体竟然变成透明的了。
“故事已经讲完了，快为我做一个木盒吧，然后借给我一盏灯。”小男孩说。
“爱比塞思，你真的决定了变成一阵风的时候要到木盒里去吗？”老木匠问道。
“是的，我要到世界的尽头去了。”小男孩说，“当我变成一阵风进去木盒里的时候，请帮我把木盒盖上，然后用你的火焰燃烧了木盒吧。火焰是温暖的，让它把我带走吧。你可以用你的灯点燃木盒，也可以直接把木盒丢进火炉里。”
“爱比塞思，当你变成一阵风的时候，请你吹到西边山坡的那棵枫树那里去，尤黛尔国王在那棵枫树下。”老木匠说。
“你是谁？”小男孩疑惑地问道。
“芬奇恩，我是守门的芬奇恩，来到人类国的时候我变成了人类的木匠，过着木匠生活。”老木匠说，“当看到你站在屋外的时候，我就猜想，你会不会是风精灵爱比塞思呢？因为你穿的不是火焰颜色的衣服，所以我以为你只是一个长得像风精灵的人类小孩。”
“我，也许我并不是一个称职的守门者，我放弃了国王的宫殿。那个时候，国王带领她的士兵到战场上去了，她的宫殿里一个黑球都没有，守住一个已经没有国王的宫殿我不知道有没有意义。当火光照亮远方的天空的时候，我放弃了国王的宫殿，去了战场。我想，守护国王要比守护她的宫殿重要多了。然而，我却永远都无法守护她了，我看到她倒在了黑色的城楼下。”老木匠突然伤心地哭了起来。
“变成一阵风的时候，我打算吹到西边山坡的那棵枫树那里去，完成我最后的使命。”小男孩说，这个时候，他的身体变成了完全透明的了，他变成一阵轻风了。
“真的要我做一个木盒吗？”老木匠问。
“是的，我想吹到世界的尽头去了，风的生命并不长，吹到世界尽头去的时候就会消失。”风说。
“在我回来的时候帮我做好一个木盒吧！”他从窗口出去了，吹去了西边的山坡。
雪飘了起来，有风的雪夜是美丽的。
“有风的雪夜也很忧伤。”老木匠突然这样觉得。
白色的山坡上只有一棵枫树，风围着这棵枫树转了几圈。
“尤黛尔，我来看你了。”风说。
提着灯抱着木盒子的老木匠冒着雪来到山坡上，站在枫树前。
“木盒已经做好了。”老木匠说，“爱比塞思，为什么现在就到世界的尽头去了？春天到来，你仍然拥有着你的使命。”
“世界的尽头是一个充满悲伤的地方吗？”风说，“我决定要到那里去了，春天到来，由其它风去吹响窗边的风铃，由它们为人们吹去黄菊花的香味。”
“意义是什么呢？”风说，“如果有人说意义是雪夜里的风该有多好呀！到木盒里去之前，我想让更多的雪花在风中飞舞。”
雪花安静地掉落，风停了，老木匠用灯的火焰点燃了木盒。
“火焰将把我带到世界的尽头去，世界的尽头，是一个很遥远的地方。”风说。
冰冷的雪夜，在山坡上，有一阵披着火焰的风吹上了天空，寂静的天空亮起灿烂的火光。
失去了风的雪夜充满忧伤，老木匠望着火光逝去的夜空，呆呆地在雪中站了许久，最后迈着变得异常沉重的脚步离开了山坡。
19
世界的尽头
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遥远的风声
从安静的天空传来
穿透云层的光
温暖地落在人群拥挤的街道
花瓣携带着香气
洒满湖面
一切都在开始
一切都会结束
草在发芽
树叶在飘落
黑暗抱着火光
火光在风中消逝
窗边的风铃响起
窗被关上了
昨天宁静的草原
今天变成了战场
明天被大火焚烧了
春天降临
草原回归平静
一切都刚开始
一切都将结束
遥远的风声
就在触手可及的世界的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