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

从一个只会哭的孩子,在12岁那年不再选择流泪了,那天晚上她面对父母的打斗,她选择冷眼旁观,甚至冷笑着说,“你们继续啊”。自她有意识开始,她意识到自己不是个小公主,她生活在一个易碎的原生家庭中。父母都是极端暴走的人,对打到送医院,枕头底下藏刀,家里的家具没有一件是完整的,布满裂痕的衣柜,只要是有玻璃的地方就一定是碎的。她的父亲貌似每次都是行动上的赢家,而事情的开端却似乎都是因为她母亲的言辞。

当她跟我讲这些的时候,其实她很平淡,似乎看不出她的感情波动。

初中开始,她父母都以为是她的叛逆期到了,其实那时候她已经患有精神障碍了。在亲戚朋友看来,她比同龄人更要懂事,会干家务,但是她唯一能做她自己的时候,应该只有在他哥哥面前了,她是她哥哥的小公主,可以随意任性。

讲到着,她停了一下,她开始哭了,她说现如今哥哥虽然仍然是她的依靠,可她说她没有办法或者说不敢让哥哥知道真实的她。

她从小开始就一直在她母亲的严厉教育下,但是她说她从来不觉得这是家暴,甚至她说,她感谢过她的母亲,让她现在能比同龄人懂得更多。由于家庭经济条件的原因,不能放下经济来源,所以她几乎没有体验过一家三口一起坐在沙发上看场电视。她感受的最多的就是满地血迹和嘈杂的争吵声,以及出现最频繁的两个字——“离婚”。

终于在12岁那年,她借酒壮胆,冲着她的父母大声喊“求求你们离婚吧”,换来的是一顿暴打,以及后来事情真正发生后的责怪。

13岁那年她因为一次细菌感染,经常会去医院,她的母亲说她是前世来作孽的,之后她学会了独自去医院选择不再麻烦父母,但是后来被她妈妈知道了几次后,她又遭到了责骂和嘲讽,被说成一个女孩子胆子可真大。但是她之后还是一如既往的选择自己去医院,甚至觉得去医院是一种是享受,享受一个人的时光。同一年,她学会自残,开始谈恋爱,成绩开始飘忽不定,听不进去课。手上总是用那些她藏起来不想让她爸妈打架用到的刀具,割出来的血痕。看着这些伤,她说她不会觉得疼。

后来她觉得用刀不爽,她用剪刀开始剪手臂的上的肉。她说她的父母亲曾经看到过一次,但是反而嘲讽她说她脑子有病,做给谁看。初中的她,她说是她的班主任的一句话,没有冲动到想死,原话是这样的“我能理解你谈恋爱的真正原因,只是为了弥补你爸妈对你缺失的爱,会有一个非常爱你的人的。”这是她第一次把自己的故事告诉一个成年人,也是第一次弄哭了老师。

初三那年她的爸妈还是离婚了,在她爸妈离婚当天,明明她什么都知道,但是还是正常去上学。放学回来淡漠的接受一切,也知道了爸爸对她的嫌弃,说她没出息,坚决不要她。她以为这些事情,她的母亲会选择隐瞒,可惜并没有,她默默的接受了一切,同时亲眼见证了太多的东西,人性的欲望,迷茫,贪婪,血性,麻木。那个晚上她说她冲动的差点动了杀心,这是第一次想杀别人,也是唯一一次。

母亲的伤心,每天以泪洗面,见一个说一个,似乎从来不觉得她一个孩子是承受不了这一切的。因为情绪的问题,她也会顶嘴,然后引发的就是一顿打骂。她说她说过最狠的话就是要把母亲告上法院。觉得自己是个没人要的孩子,父母亲都对她带着厌烦和嫌弃。她转身一个人回到了她原来的家,在那套房子没被卖掉之前,那边似乎是她的个人天堂,在角落一坐就是一天,盯着玻璃碎片发呆,对着母亲用火烧掉的照片的残渣放空。

之后,她一直靠着放血来平复自己的心情,直到高中,她开始控制不了自己,她的朋友因为关心她,没收她的小刀,她可以跪下来求他们让他们把刀给她。还有一次,她因为老师的误会,冲动的拿刀往自己身上捅,被拦下了,让她一下子冷静的原因,是因为划伤了当时很在乎的男生。

她是个非常乐观的女孩子,大大咧咧,活的无忧无虑,她重情重义,她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她喜欢照顾她在乎的人,她觉得她不能让他们受伤害。她说她如果真正要算起来她已经患有双相9年了,她说她的理智告诉她不能服用双相的药物,不然她无法伪装自己,所以这9年来,她几乎只靠镇定剂和止痛药来控制自己。也在想死的时候,想过吞药自杀,一板舍曲林直接下肚。后来开始因为她喜欢的男生告诉她不能接受双相,觉得她每次找死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觉得她自私,从那以后,她开始断了所有的药,她也开始戒了自残,为了证明自己已经好了。

她说她做过最错误的事情就是不该在那天,拿着自己的报告,去奢求那个男孩子的关心和同情吧,换来的是冷漠以及远离。她说精神支柱的力量是伟大的,可以让她把自残戒了,可是精神支柱崩塌的那一刻,世界也不复存在了。失去了太多的能力,开始淡漠身边的一切,将近20天的不作为,不用睡觉不用吃饭。

但是终究还是没有如说的那样,离开了他就要离开这个世界,她重新找了别的她在乎的东西,虽是朋友,但是胜似她的家人,也许没有很多的理解,没有感同身受,但是她只想他们能在她身边,也许有一天她也会卑微的乞求他们不要散了,她很稀罕他们。

我原本以为她真的是一个已经即将好转,在治愈边缘的双相患者,但各种分数指标告诉我,她的情况远远超过高指标,已经在超高指标徘徊。结合前些天看到微博的双相情感超话里有一句话,杀死她的那把刀终究还是原生家庭。

我问这个女孩,恨过自己的父母亲吗?她说她自责过,是否当年劝父母离婚,从而对自己的母亲造成了如此大的伤害,这是她的错。她说她自己的性格就是她爸妈的结合体,她还很挺自豪的。她喜欢跟她的父亲谈理想,喜欢给她母亲当一个不太能依靠的依靠。现在跟着母亲生活,依旧承受着常人接受不了的责骂和一些嘲讽。

而今天是她第一次走过淡漠期,出现了久违的想死的冲动。可是她的理智告诉她,不能死,得活着。看着她把自己锁在房间,关上灯,坐在角落,还在瑟瑟发抖的样子,也许真的只有同类人才会有感同深受的感觉。我们真的可以天真的骂回去,打回去?我们做不到,我们如果这样我们会唾弃自己的,不是固执,而是我们明确自己的定位,我们能躲就躲。

我们很多人都在求助,都在卑微的求助,可是换来的求助为什么都是别想了,别听了,你太固执了……太多太多直接了当的回应,让我们开始选择不倾诉,因为太多人会觉得我们自私,没有按照我们的回应来,我们就嫌他们烦,嫌他们想的太简单。

实在是太抱歉了,我们控制不了我们也很无奈,例如我自己,现在在群里会控制不住的发很多话,然后我就会觉得自己好烦,开始焦虑,这样会不会让朋友讨厌自己。然后想给自己一巴掌让自己清醒。面对人群昨天开始害怕,但是今天在人群中,竟然毫无顾忌的哭了出来,然后觉得自己是个傻逼。为什么太多人都觉得我们跟正常人一样,只是因为自己作。是不是只有我今天衣衫褴褛,口齿不清,六十天不洗澡走到你面前,你才会觉得我是精神病患者。

我们不能随意停药,停药的后果就是复发,双相复发的几率太高了。然后更加严重。

今天还收到两条求助,第一条,双相严重了会怎么样,会不会彻底失控那种?受够了这样的生活,私心蛮希望自己彻底失控的。

第二条,怎么样才能哭出来,不哭出来心里就感觉憋着个东西。

脑子真的好矛盾,我们有在乎的人,但是往往伤害最深的也是他们。我们说着为他们而活,我们还有没有做完的事情,可是另外一个思想告诉我们的是,值得吗,他们不懂你。

这几天听过最暖心的话就是,我们虽然很远,虽然未曾谋面,但是我们是一个世界的人,黑暗里有我们互相作伴,这么多年的坚持,我们都值得被这个世界爱,我们卑微但是不孤独。希望所有的双相的患者都能重获新生!还有一些不了解双相的人,不要觉得双相活的很正常,这是一个天堂和地狱的交界处,黑白颠倒,四季颠倒,与药为伴,天使与恶魔24小时在打斗,躁郁相伴着而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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