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籍信息

柏拉图的《会饮》

柏拉图 著              刘小枫 译

布鲁姆/伯纳德特  疏    秦露/何子健 译

北京：华夏出版社，2003年8月

内容简介

本书主要分为“会饮”和“附录”两个部分，“会饮”主要收录了柏拉图的《会饮篇》的中文译文并且附有研究者和译者的大量注释，“附录”主要包括了布鲁姆、伯纳德特、迈尔的三篇单独文章。

《会饮篇》记录的则是苏格拉底等人在阿伽通的宴会上关于“爱若斯（爱，情爱）”的讨论，其中包括了阿里斯托得莫斯（故事的讲述者）、阿伽通（悲剧诗人，第一批悲剧得奖，剧作受智术学派影响）、苏格拉底（哲人）、阿尔喀比亚德（政治家）、厄里克希马库斯（医生、雅典人、智术师的听众、斐德若的朋友）、泡赛阿尼斯（希腊人，与阿伽通关系密切，在柏拉图笔下代表精致的感官感受，在色诺芬笔下是色鬼）、阿里斯托芬（伟大的古希腊喜剧诗人，《云》的作者）、斐德若（智术师的学生，懂得医术而且兴趣多样，后以亵神罪被流放）。会饮期间各色人物纷纷发表意见，而他们之间的爱情关系和政治立场又让这一场卧谈充满了隐喻和智趣。

读书笔记

一．缘起

读《会饮篇》的缘起很简单，是因为偶然有机会去听了刘小枫先生的讲座，感觉他的治学方法和学术主张都比较新奇别致，所以对他提到的关于“德性”的话题产生了兴趣，就想找到他在演讲中提到的《会饮篇》读一读。

在读了一个没有明确来源的pdf片段之后，我大致了解了《会饮篇》的主题是“爱”（或者说是“爱欲”），所以找到了刘小枫注解的《会饮篇》希望进一步了解这个文本。

我今年快19岁，没有过爱情，整天思考着关于人生和自我的各种肤浅幼稚又奇怪的问题，我正在试图摆脱过去给我带来的“不合时宜”，在混乱的自我中重建一个新的稳定自我。

所以我对于《会饮篇》的阅读期待是

1.人生问题的启示录。我希望《会饮篇》能够在人生、爱情、德性等重要问题上给我启示，最好是像《二程集》那样能够让给我的为人处世或者生活留下一些“好”的印迹。虽然我并不是一个十分自律的修行者，但是我依然模糊地相信好坏之分是存在的，“德性”，或者说“理”、“道”、“善”确实存在而且可以给人带来好的发展。

2.“思想的助产士”。这句话是形容《会饮篇》的主人公苏格拉底的，他的思想的很大的成就就在于他通过谈话进行的“思想的助产”的工作，我相信《会饮篇》这个文本也会因为他的经典性和对一些“重要命题”的探讨而具有“思想的助产”之用，将我的思想引导向狭隘见识构成的子宫之外的宽广世界。

3.文本研究的方法论指导。我今年年初申请了一个校级课题，与民国时期的学术范式转向有关，我的导师希望我多了解一些经典相关的内容，包括刘小枫所提及的“古今之争”等重要命题，所以我希望通过阅读刘小枫注解的《会饮篇》了解更多与我的课题相关的内容，并且希望在刘小枫的文本研究中得到一些启示。

二．内容

我的《会饮篇》的阅读笔记大致总结如下：

1.经学理想下的文献学研究

刘小枫先生的《会饮篇》给我最大的感受就在于他对文献学的注重。

他做的注释非常细致，他在注释的时候利用的几个版本，包括了希腊文-德文对照本，英译本，中译本，所以他的注释即包括了可靠度较高的原文本，也充分利用了中外学界对《会饮篇》的研究成果，很容易让人想到他的“经学理想”；他对版本的考察也很详尽扎实，他在序言中对于各种版本的《会饮篇》的源流辨析和评价来得十分详尽，对每一个版本的评价几乎都包括了基本信息、时代背景、师承、优劣等方面，读起来很扎实爽朗，学术脉络和他想表达的重大命题也足够明晰；他参考希腊原文将段落断句标注在译文之上的做法师法西方学者，在整个文注对照的大局下显得十分必要。

刘小枫在分析《会饮篇》中的隐喻方面也做得非常到位，《会饮篇》一共经历了至少四层转述：（1）柏拉图，作者；（2）格劳孔，说话人，可能是柏拉图的兄长；（3）阿波罗多洛斯，故事的转述者，阿伽通会饮的参与者（reported speech）；（4）阿里斯托得莫斯，故事的讲述者。刘小枫先生成功提醒我们意识到了每一层的人物与他们的叙述之间的关系。此外，他还参照同时代人物相关的《斐德若》、《云》和时代相近《奥德修斯》等作品对《会饮篇》中的隐喻和反讽进行解读，例如会饮中人物发言（座位）的次序可能代表的层次和模式等等，以及人物的语言和立场的参照展现的对当时政治的讽刺。这种解读听起来可能有些穿凿附会，但是读起来的确有理有据，而且很有启发。

我很佩服刘小枫先生的学问，很扎实，很有经学的意味，阅读注释几乎多过正文的《会饮篇》时，我常想起了阅读阮元《十三经注疏》的感受，不过十三经现在对我来说还是过于详尽，而且我的语言水平还是不太够，所以读进去比读《会饮篇》要困难得多。

刘小枫先生的外文文献阅读水平也是十分另我惊讶的，他充分利用了作为学术史工具的语言；他的在注释之中经常讨论原文某一个希腊单词的具体意义以及在不同经典中的语境；他还常以不同译本之间的差别做对比研究以进行深入的探讨。刘小枫先生的外语功力为他开拓了高远的视野，看到这一点的我会认真记住这些惊讶，努力弥补自己在语言、基本功等方面的不扎实，经历培养一些能够拓展学术视野的技艺。

2.现代性问题的一点思考

在《会饮篇》的正文后面有一篇布鲁姆著的《爱的阶梯》，我刚刚开始看。

比起《会饮篇》以及它长篇的注释，布鲁姆的现代语境很容易让人进入。我目前还没有读完，所以并不能够很好地总结陈词，但是我希望能够借助这篇文章再次提醒自己记住进入文本和语境的重要性。

布鲁姆在这篇文章中写到，最近几年来他让自己的学生来评价斐德若和泡赛阿尼斯的言语变得更加困难，因为学生们都认为在自己的私人空间里做任何自己愿意的事情都无可非议，但是布鲁姆的本意并不在此，他的希望肯定不是用现代的权利和自由主义去评价斐德若等人的行为，而是尽量贴近《会饮篇》形成的语境，理解《会饮篇》中所包含的柏拉图的价值判断。

价值判断在目前的历史学术界依然是一个被谨慎对待的话题，所以即使《会饮篇》的相关文本有任何的价值倾向，我也不敢轻易地相信或者反驳。而且我对于单纯基于文本的研究也是有一些疑惑的，我本能地偏执于文本与历史的距离以及其间可能存在的无数可能性，但是也深知自己的无知、渺小和不勤奋，这个时候也难免叹息人的渺小和苏格拉底们的德性之高大。

不过苏格拉底说自己也“因为知道自己的无知而智慧”，他的智慧并不在于止于无知，而是在于愿意花费自己的一生去追求智慧，这也是一种对于无限的渴求或者说是“爱欲”，哲学家们因为爱欲重新成为世俗社会眼中一等一的人。

而我觉得我们对于伟大事物的追求，不论其中隔了多少个笛卡尔，隔了多少个卢梭，隔了多少个古今之争和现代性，都是值得继续的，因为这也是我们的天性，或善或恶。

三．读后

目前我推销成功的读者就只有我的室友而已，我在读完第一个无来源pdf之后便把《会饮篇》推荐给了室友，她现在还没有读完。不过这并不妨碍我们在宿舍“会饮”：最近我们刚好进行过一次长时间的卧谈，我们在谈话过程中也发现了自己在形式与苏格拉底们的达到了某种契合，这也是我们的致敬了。

我们从苏格拉底的爱欲观念开始讲起，谈到了我们心中的爱神，谈到了我们生活中听过的所有关于爱的事情，谈到了弗洛伊德，谈到了我们的父亲母亲，也谈到了高中隔壁班的班花班草，我们坦诚相见，但最后由于目光浅显，我们只能用我们那些来自浅阅读的意见、来自考试前记忆的知识、来自被斥责为垃圾的漫画和小说的故事、来自琐屑无聊日常生活的情感来支撑起这一次对话，构建一个短暂的意义世界。

我们无法阻止话题格调的直转急下，更不用说柏拉图式的从日常生活到精神世界的升华。如果有的话，一个漂浮在我们上空的幽灵也许会啐一口，说“毫无营养”，但是我们自己甘之如饴。

不过毕竟我们还是触动了很多东西，谈话的确就像助产士让我们贫乏的、不足的思想成功地降生在世界上。想做一个一等一的人，想爱，还想有方法论、世界观，这就是我读《会饮篇》的起因，但是最后我发现《会饮篇》的复杂程度可能远远超过了这个功利的伪命题，我也只能希望我能够用更多的人生去读这本书。

书快读完了，那一场遥远的宴会也在醉汉的闯入下自行解散，我读到，在《会饮篇》的最后，众人睡去。苏格拉底等人却依然在讨论和思辨……在《会饮篇》的另一头，苏格拉底们读完我，也许会因此叹息：又一个现代人离这场盛宴远去……

不过这对我来说也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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