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于音乐的舞魂 (1/5)

Episode 1            Awake the dream唤梦

“啊~唔”真无聊,我双手背在脑后,迷迷糊糊地看着不知哪里。我刚才有睡着吗?“哎,康,去哪里啊,我也去,无聊死啦。”

“哦,我去练舞啊,走吧。不过去到可是要battle的哦!”他以色狼特有的眼光朝我眨了眨眼,迅速脱掉校服换了件T恤,唤我去的话就快跟上。

“别给我拽英文,什么是‘八偷’啊?!”虽然我的英语成绩还不错,但那万恶的哑巴英语教学让我每每听到不会的单词时抓狂不已,我果断地朝色狼头上来了一下。

“是battle!就是飙舞。嘿嘿,给我们秀秀那时候你穿着那件酷似bra的物体跳的民族舞啊。是叫什么鼓舞飞扬吧?”

我驳无可驳,于是选择沉默是金。之前不知何种原因曾被骗去了学校的“男子舞蹈队”,本来老师找到的是阿康,这家伙不知道用了什么理由成功地在脚底抹上了油,而结果就是把我和梓俊这两个死党卖了。接下来把日期拨快一两个月,你就会看到我和梓俊以及另外16个“幸运儿”艰苦奋斗抠下了长达8分钟的鼓舞飞扬,试穿上那套上半身和下半身分别和bra与长裙没什么分别的服装,涂上眼影抹了粉底参加了在市舞蹈比赛、校元旦“午”会和万科一个貌似火炬传递的开幕仪式,在和阿康他们街舞社的合照里,前面是他们羽绒毛线帽的厚重装备,后面是18个衣着单薄将要为寒冷献身的壮士。不过还好,在这个饭没空吃晚修没空上的几十个世纪里,我总算学会了两个“高难度动作”:侧手翻,还有一个用处几乎为零的风火轮。

穿越完毕,日期回到了今天,状况搞清楚了,就是几天以前忙得快要四脚朝天到现在放学后闲得躺在床上真的四脚朝天,落差之大让我想直接抹脖子算了。像在《肖申克的救赎》里那位黑人兄弟说的:“He’s just institutionalized.”是啊,我被体制化了。我决定而且已经做到把前面那套鼓舞忘了个精光,跟着康去看看街舞。

我们来到了街舞社的场地——艺术楼一楼。康给我一一介绍其他人,这边头顶在地上的是鸡仔,旁边正在拉筋的是马骝,帮马骝拉筋的那个是小白,那边那个……他们看到阿康来,朝我点点手挥挥手又和康绊了几句嘴,继续自己的事情。康活动了一下手脚,踩着节奏也动了起来。我第一次认真地听着舞曲,除了节奏的快慢,我听不出个所以然,但我感觉身体里似乎有某些细胞动了起来,难以形容的微妙,反正包含着一种抛开约定俗成套路的无拘无束的自由。我站在墙边静静地看着他们在练,直到康把我扯过去然后教给了我第一个基本top rock舞步。

只是看上去很简单的一步,原地一跳,然后挥手、迈脚,我却发现我协调不了,像是做操一样坚硬。即使没有对着镜子,我也感觉到了我和康的天壤之别。所以永远不要在手低的时候肆意眼高。那时自己觉得就像是全部人停下来看着你,嘴角向上抽搐着把表情瘫痪下来的丢脸感觉。

后来我们就一起去吃饭,各自回宿舍洗澡然后上晚修。尽管我还没有说正式要学,但是我仍感觉到阿康那天对我相当不爽。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染着金发的自己在街头被观众紧紧围住的圆圈中间作出很多很高难度的动作,虽然我也不知道那些动作是不是真的存在。我确信我已经迷上了街舞,我决定追随阿康。

“康~来,靠近点,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第二天课间,我故作深沉地跟就坐在我旁边一组的他说。

“不对劲,平时你都是叫我什么大色狼的耶。”但他还是把椅子挪过来了一些。

“咳咳,从今以后呢,你就多了一个高大威武英俊潇洒的秃驴了,不不不,徒弟,跟你学街舞。”

“哪里?”他四处张望,“得了吧你,色狼彬。不过这样,康哥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海纳百川,请我喝杯师傅茶在宿舍帮我捡捡袜子什么的,这事就这么成了!”我突然觉得,他竟然可以笑得狰狞到这种程度。

“没问题,”我顺手就把桌面上那瓶喝剩不到十分之一的茉莉清茶拿到他面前,“师傅,喝茶!剪袜子一点问题都没有,剪刀我有,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难道你家太多袜子了要剪掉一些?”

康正想开口,却又被我截住:“对了,色狼彬这名字不错,算起来和色狼康是同辈,我还赚了呢,色狼康的徒弟,当然要这么叫。只是我怕劣徒资质太差,未能得您老人家真传,愧对这名字。”昨天被你损了,还好我知道礼尚往来这古理。

上课铃适时响起。“你,你,好!我不够你说。”

结果,这场贫嘴的胜利为我和街舞的交集打上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我开始跟着康他们学Breaking。为了报一箭之仇,下午去舞社的时候康给我的第一个任务是100个俯卧撑,瞬间加起来的强度让我的双手酸痛了三天。这类似的事件常常发生在街舞社各人之间,互相调侃一下捉弄一下但不会真正放在心上,所以我们和街社里两个女生像兄弟一样相处得很好,她们说和我们闹在一团比在女生的圈子里生活要简单得多。街社里每个人都很随和,我感觉我很快便融了进去。

在我手痛那几天,康每天让我坚持做几十个俯卧撑,教我一个基本top rock,然后开始简单地给我讲下街头文化。

街头文化形式多样,包括街头演奏,说唱乐,街头篮球,街头涂鸦,以及街舞、滑板、杂技单车这些极限运动等等,而我跟他们学的是霹雳舞,也就是Breaking。霹雳舞是所谓街舞的重要分支之一,单就舞步和别的一些元素可分为new school和old school,我练的就属于以地板动作见长的old school。街舞还有Poping,Locking,Hip-hop等一些主流分支和小分支。这一切都发展于从前的黑人音乐和黑人舞蹈,慢慢分化演变至今天,例如Poping是以机械舞、太空漫步和埃及手为主导,练习全身上下关节的爆点;Breaking则以地板动作和一些有一定难度的power move著称。New jazz 常被看作是街舞的一种,它隶属于爵士舞的分支,其实不算是街舞的一类,但是既然连英语这样一门国际语言也经历了从拒绝中国式英语“Long time no see.(好久不见)”到认可它的过程,因此这种东西谁也说不准。

我认真在脑海中记下了康给我说的这些,我原本狭窄的视野像是骤然被利斧劈开般开阔清明。街头文化,真是平民文化中的一个奇迹。短短的这几天,我感觉自己改变了很多,当然更多是精神上的。从前我很讨厌带着鼓点和电子音的音乐,在一些手机铺前面走过也要加快脚步,在接触民族舞和认识康他们以前我跟多数人的观念一样认为b-boy就是一群毫无内涵的烂仔。可是我看到的不是人们所说的在地上自残的地痞,而是一群追梦的少年。我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他们对于青春的热情。在跟着学第一个动作的时候,我感觉就好像…梦被唤醒了一样。

为了所爱的东西,勇敢地迈起双腿摆动手臂去追逐,我追求的既是舞蹈本身,也是体现在舞蹈当中的磨砺、对青春的热情、对音乐的喜爱以及对不断超越自身的挑战。

Episode 2        Reborn from pain在伤痛中重生

我已经忘记了最初是他们当中的谁对我说过一句话:“作为B-boy,只要你想,哪里都是舞台。”,我想起了金庸小说里的一句话:哪里有人,哪里就有江湖。 我渐渐明白了我们学校的街舞队名字的意思,LTD Crew,就是loyal to dance——忠于舞蹈。

开始的时候,我很没智商地举起三菱笔或者什么其他东西,指着生产公司的后缀XXX.ltd对康说:“瞧咱多出名,全世界的东西都印着咱的队名。”

他也乐,笑着说:“是啊是啊,多出名,哈哈。”然后我、梓俊和康在一起傻傻地笑。

不知道作为源于西方文化的街舞有没有作为一种因素渗进我们的学习,我们的数学成绩除了在一些街舞动作中深谙三角形具有稳定性以外依然像在臭水沟里堆积了几个世纪的淤泥一样,而英语却越战越勇。反正在别人还只会骂“You’re so stupid.(你真的很蠢)”的时候我们已经早掌握了“ex-girlfriend(前度)”、“money talks bullshit walks(有钱能使鬼推磨)”,骂人已经是“son of a bitch.(和谐掉腐朽文化)”了。

后来家豪也加进来和我们一起学。这小子有些天赋,不过他对英语好像成果甚微。

“用手肘顶住腹部右侧,对啦对啦,头放到地上,这样与另外一只手构成一个三角形,对对,用力上去,用力,”阿康在我们旁边耐心地教着,紧张得手舞足蹈,“哎呀,脚要固定好,弓形,不对不对,看着我来。”他在地上轻轻那一下,就做得很漂亮。

他让我们双腿做成弓形架单膝跪在地上定了一分钟去适应,再上,终于成功了!

“是不是这样?快快,看下,掉下来啦!”我兴奋地叫道,却应声倒地,人仰马翻。

“嗯,对,那个弓形再开一点,就更容易平衡一些,多练练,以后就很简单了。”康点点头。

“哎,看看,我也可以了!我也可以了!”家豪也做到了,一下子稳住了好几秒。

“小子还不错,”阿康走上前拨了拨他的脚,这豆腐渣工程马上塌了,“你们要多练啊,坚持下来,才会有成果。”

那天是我的农历生日,虽然跌了几下,但学会最简单的一个招式——Freeze(冻结),这份生日礼物还是不赖的。

除了下午放学时间比较宽裕可以去艺术楼以外,平时我们能利用的场地只是宿舍狭窄的走道和楼梯转角处。我们在中午睡觉前和晚修放学后的一些空隙来学着驾驭一些简单的动作:最基本的top rock舞步;foot work的六步、三步、一步、十二步;还有巩固之前学的Freeze。后来D斌和小牛加入过我们一段时间玩玩,我们揉着手背上的淤青,对着彼此相视而笑,我们的舞姿,也日渐具备雏形。手撑在地上,以身体的重心为圆心用双腿划出一个圆,配合着一些脚花动作,扫起的六步带着全新的我在转动。

康自己也在练,慢慢减少了对我们的指导,“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只是有时在我们练招是给一些指导。街舞其实是和考试相反相成的,万变不离其宗,核心就是最基本的舞步,通过自己的创新变通化为万千形式,配合着手花脚花的一些动作组合出不同的舞蹈。不同的是,考试不过是出题人以各种形式考着我们学过的本质的知识,而街舞则是以学过的基本动作和舞步为脚本演化出不同的东西。在跳舞的过程中,慢慢地跳出自己独特的feel,相同的动作,在不同的人身上就有不同的个人feel,这就是街舞的魅力。因此师傅们一直强调,舞步没有对与错。

在b-boy、b-girl们的交流中,Battle(斗舞)和Solo(个人即兴展示)是最常见的形式,我们会围圈坐下,把空瓶子扔到中间旋转决定谁先出场。霹雳舞的套路一般先由出场动作到top rock舞曲,接下foot work然后以招收尾,当然可以改变,因为这是街舞。笼统地讲,对于一些有难度的动作我们叫做招式,又大概地分为定招(Freeze Stroke)和动招(Power Move Stroke)。简单举例一下的话,定招有Freeze(飞鼠)、air-chair、hand pose和头顶倒立等;动招则是windmill风车、flare托马斯和helicopter飞机跳等。一些招式的连接和动作的过渡称为连招(Combo)。

因此,霹雳舞者走出了三条基本路线:以练招为主,出名的有法国的残废力王B-boy Junior ;以练feel为主,世界上以B-boy Born和B-boy Focus为代表;还有平均兼修型,譬如B-boy Casper。至于我们这些菜鸟算是什么都说不准,只能说尽量地练吧,朝着自己认为适合的方向。鸡仔对我们说:“一个b-boy真正想练出些什么,他的身上24小时都有瘀伤或者伤口。”刚练完头顶倒立的他揉着头发跟我们说,一边用手指比划着他因为练这个的伤,他曾经掉下过有四分之一张便签条那么大块的头皮。我们倒吸一口凉气。但是我们没想着放弃。

学校开始组织一个叫做“校园春秋”的文艺汇演,要出演的街舞社也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阿康他们忙着组织solo的套路和齐舞,我们这些新人笨拙地练习着,给下楼过道的同学让让路,练头顶倒立时翻过去了的时候搓着摔疼的肩膀对着大家憨憨地笑,日子就过得如此简简单单。

有一次,靠墙上倒立的时候一只手没用上力,失去重心歪着掉了下来,整个人猛地一下压在胳膊上,痛得好几分钟说不出话。我默默地坐下来自己揉着,想起阿康的个性签名:“B-boy,no excuse.”作为b-boy你没有任何借口,你可以选择离开,可是如果选择留下的话,疼痛肯定是有的,而且会一直相随,比你的恋人还不离不弃。我们苦笑,捏紧拳头咬紧牙关走了下去。作为一个男人,小小苦楚等于激励。其实,自嘲也是一种能缓解疼痛的很好的方式,你看你,泡妞被拒绝的次数也不少,心灵的“创伤”都熬过去了,皮肉之苦算什么?!念书念不好也就罢了,现在不用动脑子的东西你也不会?!

几个星期中,我们用这样的话彼此对骂着,学会了头顶倒立,头顶接下Freeze,foot work之间的转换然后接Freeze,就这样,我和豪开始有了自己的简单套路。

因为要排阵型,将在汇演中上台的人数少了一个,康他们决定在我们当中挑,形式就是我将要第一次面对的——battle。我的对手,是小莫。

音乐响起,一个空瓶被甩到了我们中间,最后停在了指向小莫的一边。围坐着的他们为我们用手掌打起了节奏,小莫滑着moonwalk来到圆圈中心,踩着鼓点他跳起了top rock,outer step,inner step,战斗舞下foot work,两圈六步,一圈三步,一圈四步,最终接着勾脚Freeze定住。

轮到我了,本来在他上的时候我已经想好了套路应该如何出,怎样才会比较连贯,可是一到我走上去脑袋都空白了,惟有在做着这一个动作的时候想下一个动作应该做什么。下foot work的过渡不连贯,一圈六步,一圈四步,一圈三步,最后由十二步定Freeze。大概也做出来了,可是有一个致命的缺陷,我没有跟着鼓点和节奏,完全像是聋子一样自由发挥。毫无疑问,最后他们选的是小莫。我却没有因此而不高兴,也根本没什么可耻的。我要做的,是下一次赢回来。

既然b-boy可以在伤痛中成长,也一定可以在失败中重生。

Episode 3        The first competition 首战

排练有条不紊,街社的排练不像其他节目需要一点点地抠,只要跟着不同的音乐节奏也能基本整齐地拉下来,就可以了。周末,阿康他们在家用Goldwave软件把需要的音乐素材合起来,加上合成音,弄出来了首歌,于是街社开始跟着音乐统一排练,齐舞,个人solo,齐舞,谢幕,不到一个礼拜就可以排下来。……

阿康每天都让我重复自己已经学过的东西至少十次,比如简单的六步从手的放置到迈步再到抛腰,每一下都要到位。我就在不停地重复的同时观察着他们的排练,当然也稍稍从他们的齐舞那偷一点点feel回来。因为每个人都从基本舞步学起,而齐舞又是基本舞步和一些变幻花式的组合,因此排起来难度相对小一点而且快一点。而且在整体来说较为整齐的情况下单独抽出一个人,每个人形成独特的个人风格也可以展现出来。

转眼间就到了汇演当天,当主持人念到街舞队的节目“追风少年”的时候我急忙摸出带来的望远镜,生怕错过什么,尽管在他们排练的时候已经看过了无数遍。豪问我,你不用手机录吗?我指着前排那堆人,说,你看。初中生还鲜有长枪短炮,不知道是深谙“摄影穷三代,单反毁一生”的道理还是暂时还只是穷得叮当响,不过他们用举起的手机凑出了个临时手机展替我否定了后者。

他们出场了,穿着的是黑色的街牌tribal的T恤和灰色的舞蹈长裤,戴帽的四人里,小白带着黑色的毛线帽,骝骝、鸡仔和康分别带着黑色白色和红色的鸭舌帽①。这套衣服是我们那个时代的队服,我总算在莞城新兴买到了那批货最后一件一模一样的T恤。

音乐响起,蹲在最前面的骝骝扫起一套Foot work下风车,在爆玻璃的音效响起后骝骝爆起死亡,后面原本背对观众的众人转身过来定住pose一秒,随即散出队形跳起了齐舞。齐舞中他们穿插着变换队形,接着轮到个人solo和小齐舞交替进行,由小白的Pencil、鸡仔的盘腿头顶和骝骝的Hollow back和连续后拉把全场气氛引至高潮。一场成功的演出。我们几个跟着学的菜鸟把手掌拍得快要烂掉。学了些天,也总算会看些,起码不会像以前那样以为街舞就是高难动作,一招风车就吸引了所有的崇拜因子。这是我认识他们以来的第一场正式演出,在队形变换、跟Beat、齐舞的顺畅度和合成音乐的过渡上演绎出了他们对于Breaking的尊重和热爱,是别样的成熟。总之那天看到的他们咧开嘴以后一排排的牙。

买来大炮汽水庆功的当晚,鸡仔指了一下我们几个新面孔,对我们说下下星期的周末虎门有个街舞比赛,让我们去玩玩。我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说:“我?!拜托,我连十二步都没扫得很顺,连top rock下foot work也不会好不好……”其他几个也连忙推脱。

看到四位大佬脸色刷一样变得像炭一样黑,康站起来走出了围坐的圈子,点上一根烟,扔下一句:“B-boy,no excuse.”

我只好噤声,嗫喏地说:“好吧,那我去吧。”最后确定下来去的只有我和另外一个和我同时开始学的肾亏。这个世界里的人就是这样,知道绰号却说不上别人的真名,有些知道真名的却只叫绰号,叫着叫着真名也就忘记了,肾亏就是如此,从前还记得是什么什么燊,现在绞尽脑汁也记不起了。就这样,我和肾亏还有陪我们玩的鸡仔组成了一支队,Ltd。其他人跟着他们外面的舞队Powers参赛。所以接下来又是备战的日子了,我的心怦怦地跳,紧张指数一点也不亚于第一次递出情书。

为了无论再怎么差劲也要有东西看看家,我叫骝骝教我后拉。“哦,很简单的,你看这样,单手着地,双腿和腰部同时用力,一爆,嘿,做完了。”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像挠一下痒般轻松地完成了一个。我的脸部肌肉微微抽搐,还停留在“很简单的”上面。我看看地面,白玉色的方格瓷片,想象着用力不当头部着地死状惨烈的情形,暗叹,哥还是年都没成的处男啊,很多东西都没试过呢。不过看到像孕妇一样反手叉腰的骝骝等着我示范,血气涌上一半,我说:“好……呃,有没有垫子啊?”

“不准用垫。”他轻描淡写地说。听到这句,刚才的一半完全涌上来了,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坟墓上贴的照片要贴脸而不是贴屁股了,死也要脸啊!我一下用力,居然翻过去了,虽然偏离的角度颇大。“嗯,差不多了,自己继续。”

我不断练习着把当天要出的东西联串起来,翻着后拉把偏离的角度不断缩小,和鸡仔肾亏排了两个小齐舞,还是有些成就感的。我和D彬反推后拉的原理做出了个“前拉”,动作生硬但好歹翻过去了,可是他不敢试后拉。每天练舞的时候女友都守在一边看,给我买汽水和拿护腕和纸巾,我一度很喜欢这样的生活。练完舞以后我们坐在艺术楼的楼梯上或者足球场空荡荡的观众席上看黄昏,要不是后来发生了些事分手,即使是日后想起也会觉得那就像是在天空之城中发展起来的爱情。

我的首战来了。我们一坨人在文化广场死命把自己往公交上塞,狭窄的车门处我被后面的人一记如来神掌往前扑去,肾亏的肩胛骨狠狠地吻着我还没练出来的胸肌。总算全部上到了同一辆车,而且都找到了座位。在这个像战争前线一样的车站上车找到座位,看来运气还不错,首战应该不用太丢脸了。想到这里,本想发泄的怨气自行褪去,我摸着自己的胸脯对肾亏说:“你小子的写字姿势不正确。”他莫名其妙地看着我,脸上写满了问号。

我小时候晕车晕得很厉害,长大后情况大大改善,但碰上这些车有异味密闭空调跨镇而且站站都停的公巴,我的胃遭到了挑战,但好在在我的极限之前到了虎门中心站,一下车元气迅速恢复。我们赶到虎门步行街签到,然后开始热身。一楼的比赛场地正在布置,于是参赛者都移步到二楼进行准备。

已经有不少参赛者在压腿拉筋,有个穿着军装长裤的哥们在地上轻松扫出了一套带有漂亮脚花的foot work接上几下combo最后爆出稳稳定住了三秒的air-chair,然后坐回自己的包包旁边拿起刚才抽了一半的烟再吸了一口。我和肾亏不禁咋舌,这位瘾君子老兄乍看没有廿八也有廿五,跳了一套combo路数居然气也不喘,想到自己top rock加foot work业已气喘如牛,真是自惭形愧。好歹在我们找了个没有什么人的角落把自己完全没有杀伤力的套路的齐舞演示了一次以后,比赛才正式开始。

鸡仔在前面像个老师傅一样领队,我和肾亏像凛然就义的准烈士一样跟在后面,到签到处核实报到以后进入比赛场地就坐——地板。打碟DJ操纵着机器娴熟地solo了一段以后主持人MC走到围坐的人群中间也跳了一段Poping,接着便宣布对垒队伍的抽签结果。我打开手中领到的号码,用手肘撞了撞坐在隔壁的康,问他号码多少。

“干嘛,你想泡我啊?”

“混蛋~”我抢了他手中的纸,发现我首战的对手竟然就是他!

康的队伍有当时他那支队的队长阿嘴,还有一个B-girl小怡。还好,都是认识的,起码不用对刚才那变态“军佬”,我和肾亏不用那么紧张,反正对谁也是必败。

终于轮到我们了,围坐的参赛者中,我们两队分站两边,鸡仔和我们说好solo和齐舞的出场顺序,让我们自己选定一个对手,等下solo就盯着那人,会没那么紧张。我这才注意到除了坐在地上的参赛者以外,封锁线外的路人观众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把我们围得严严实实,另外二楼三楼也有很多目光投了下来,我盯住戴着黄色鸭舌帽的康,尽量压制紧张情绪。还是街头的方式,一个空瓶子被抛到了我们中间,最后停下来指向我们这边。

“早死早超生!”肾上腺素上涌,我一个“前拉”已经蹦了出去,可是脑海中重复了无数遍的自组套路在我跳了两三下top rock以后就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死猪不怕开水烫,谁怕谁,我乱来还不成。我把自己学过又做得出来的全部搬了出来,空隙之处还做了个双手交叉发射超人死光的动作,最后也记得用“大招”后拉收尾。对方迎上来的是阿康,当时已经全力玩feel的他除了freeze和hand pose以外就没有招了,可在top rock自然顺溜的套路间他的偶像B-boy Born的影子明显流露,他肯定看了很多很多视频。在回合间我们按原定的顺序轮流出场,齐舞也没有差错地跳完了,但在事后回想起对手与自己跳舞时的情形,已经几乎没有印象,我和肾亏只能激动地说着当时的感受。

不知怎么,在跳的过程中,我没有做到鸡仔叮嘱那样,因为所有的人似乎都不见了,世界一片寂静空白。正是如此,我可以专心临时组合自己的舞步,但也同时根本没有听到鼓点。事后看回视频发现除了一两下碰巧和鼓点对上了,整套东西虽然尚算流畅,但和音乐鼓点完全是风牛马不相及。

跳完一身轻,紧张情绪早已消失殆尽,现在再看别人的对阵,才真正可以看进脑子里去学到东西。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中午,选手休息,康的队伍作为协办方要留下打点场地,我和肾亏跑上二楼机房玩街机,拿着枪把生化危机里的丧尸砰砰砰地打得血溅屏幕,然后仍饶有胃口跟着他们去吃中饭。弱肉强食这个成语果真精辟之至,眼前这群跟地狱放出来的饿鬼完全没有差别的跳街舞的大哥大姐,个个都是内功深厚的武林高手,筷子功更是已臻化境,瘦弱如肾亏和我只能颤颤巍巍地拿着那两根细竹条张大嘴巴,望菜兴叹。

饥饿灾难是这样发生的:还没上菜的时候我和肾亏正沉浸于刚才比赛的讨论中,丝毫没有察觉整桌人已经把筷子和碗分别拿在左右手中时刻准备着,更有甚者已经到了随时离开座位的阶段,服务员把菜端上来的时候,桌子的座位上只剩下我们俩,很快他们捧着装满的碗回到位子上,服务员已转身离开,饥饿说不出来,我俩没吃上菜,不是一场意外。

连续上了几个菜,都是盘子还没来得及和桌面亲热,已经可以分离了,我拼死拼活左右开弓,筷子夹到菜也给人抢了好几回以后,总算有点东西吃了进去,至于究竟是吃了什么东西,无暇细考。我开始庆幸小时候左手拿筷子被人打了好几次,改用右手以后就有了双龙出海的功夫,可惜修为尚浅,下次和这群饿鬼吃饭以前必须勤加修习。粤语有句方言叫“新来新猪肉”,不懂规矩只有被宰的份,就这样我和肾亏几乎是饿着肚皮来然后饿着肚皮回去,还得服服帖帖交上自己的一份钱。

整个下午我和肾亏都看他们比赛,获益良多。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饿鬼们吃得那么多,总算不负众望,拿到了名次和奖金。美中不足的是,比赛结束的时间太晚,坐车回去已经赶不及和女朋友去看苏菲花园和输氧罐头的摇滚演奏会,口袋中的票成了废票。

手机震动,是她的信息:没关系啦,下次去吧。比赛怎样?

我甜甜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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