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国际友人到访,畅饮之余,总要聊点什么。其人对中国传统文化极感兴趣,可交流明显障碍重重。比如,对阴阳的阐释,对儒释道的理解,对孔子曾子子思孟子的传承,对同一时代的孟子与苏格拉底的不同哲学思辩,对梅兰竹菊松的不同文化隐喻。后来就谈到了莲。
谈到了佛学的莲,谈到了周敦颐的《爱莲说》,谈到了朱自清的《荷塘月色》。中国文化特别是古代文人的表达中以曲为美,语辞总是透着委婉与自谦。而西方文化更讲求直接的表达,很难理解寄情山水托志草木的境界。
午后细雨,途经中山公园,前往小西湖观孙文莲。湖面并不大,以小见著。此时远未到盛花期,荷叶半展,荷花尚无。岸边十几株水杉倒映湖面,虽与闹市一墙之隔,倒营造出一方宁静的天地。午风淡扫荷叶,银珠轻落池水,垂柳相接,枝绦拂荷,荷茎微摇,池漪渐荡。细雨如雾,给几十亩荷塘笼上一层仙境之气,也在心地弥漫起一派迷蒙之象。
时令才至初夏,却想到秋至采莲。南朝乐府《西洲曲》“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与植物学上的分类不同,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荷与莲并无很大区分。或许受“过洁世同嫌”的引导,对荷与莲的“出淤泥而不染”多少是有些抵触情绪的。现在想来,荷至少有一个品质,无论水清水浊,不管泥厚泥薄,更不顾鱼食舟碾,总能芙蓉出水,菡萏清绽,藕肥蓬满,荷尽擎茎。内在的力量本自具足,不向外求,不寻他助,生命就会释放天然的能量,长成自己要想的那个样子。
想起余光中的《等你,在雨中》:
等你,在雨中,在造虹的雨中
蝉声沉落蛙声升起
一池的红莲如红焰,在雨中你来不来都一样,竟感觉
每朵莲都像你
尤其隔着黄昏,隔着这样的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