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真是白驹过隙,不知不觉中儿子已经九岁了,亦不知不觉中他开始有了他小小的思想和精彩言论,虽说不是什么口吐莲花妙语成珠,倒也足够幽你一默博你一笑。记不清楚了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从哪一刻开始,他在我面前已经由当初的“提问者”变成了“辩论者”了。每当一个“稀奇古怪”的思想在他小脑袋里形成,一个新奇的词语从他小嘴里吐出,它总是令我欣赏,也令我讶异:这小屁孩,从哪学来的?
儿子的逻辑思维能力特强(当然大都是错误的),大概是三岁的时候吧,他跟我说小孩子全是饭做成的。我说为什么,他说你看小强的妈多能吃,每顿都吃几大碗,把肚子吃大了吧,肚子大了里面不就有小孩了吗?小孩不就是饭做成的了吗?因而以后每次吃饭的时候,他总是让我多吃,说这样就可以给他生个小弟弟了。
四岁的时候他跟我说天比地大,我说为什么,他说你看天一下雨,地一踩就烂了,一烂不就小了吗?我说那天为什么不烂呢?儿子说当然了,天是软的嘛!哦,关于天是软的,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我笑,看来儿子可以当诗人了。
五岁的时候,有一天他跟我说头疼,我说怎么了,他说蚊子叮的,我说胡说,你头发这么长,蚊子怎么能够得着叮?他说蚊子合体了呀!我一楞哭笑不得(注:那阶段,儿子经常看奥特曼,奥特曼武术的最高境界便是奥特合体)。
大约是前年吧,儿子跟我说他知道了,知道乌龟为什么活得时间长了,我说为什么,他说你看乌龟走得多慢呀,既然走得慢,所以长岁也就慢了呀,长岁慢了所以活得时间就长了呀!哈,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说“长岁慢”这个词呢,不由得暗笑。
去年跟儿子说话,不知怎么就说到了“关系”一词上,我就问他我跟他是什么关系。他摇头说不知道。我说你看,爸爸跟儿子是父子关系,姐姐跟弟弟是姐弟关系,姐姐跟妹妹是姐妹关系,叔叔跟侄侄是叔侄关系,那我跟你是什么关系呢?儿子脱口而出:妈子关系。晕倒!
前不久看电视,儿子大叫:“中国队加油!日本队漏油!中国队加油!日本队漏油!”我无语,真是再也不敢小看儿子了。加油对漏油,有比这更“贴切、合理、自然、形象”的词了吗?当然这也许不是他的原创,但作为一个成人,你敢使用他这种新潮的词语吗?
关于儿子的这些“错误逻辑”和“新鲜词语”,我很少加以矫枉过正,因为我知道,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很快就会知道他的错误。所以关于长大了看一眼就能明白的东西,我绝对不会让他花上大量时间去学习。当然这只是一方面原因,还有另外一方面原因,那就是:
十年前的一天,我从外地回来,望着车窗外一望无际地辽阔,总感觉缺少了点什么,索然无味,昏沉欲睡,忽然一棵树就映入了我的眼帘,我的心不由得为之一撼,顿时睡意全无,那一刻,我忽然知道了“那一望无际的辽阔”到底缺了点什么了。对,就缺那棵树!我看着那棵树,它距公路至少一千米,高大、粗壮,如伞如盖。它静静地站在那里,崇高而伟大,淡定又自若。田野因了它的存在仿佛便不再寂寞和孤单,天空也因了它的存在仿佛便不再空旷和高远,一切都那么近,那么近,蓝天、白云,似乎触手可及,一切又都那么遥远,苍茫无边,在那一片苍茫的天地之间,我知道它就是主角,接地连天……
列车疾驰而去,我忽然就有了感慨,看来参天大树总是长在原野!因而以后的日子里,每看到城市里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盆栽,我总会想到那棵树,那棵参天大树,也因此,每看到一个个家长为了孩子的未来和学习而设计了种种模式和框子时,我也总会想到那棵树,那棵参天大树。我常想我该怎么教育我的儿子呢,是像大树一样任其发展枝叶茂盛呢,还是像盆栽一样削削剪剪成为意料中精心设计的风景?我想我还是选择前者吧,尤其是在思想上,我从不对他加以束缚和困囿,总是任其驰骋。所以这可能便是我对他的某些“错误逻辑”从不加以矫枉过正的真正原因吧。
我相信《红楼梦》里的一句话:天地生人自有其精华。所以我对儿子没有太高的期求,既不望子成龙,也不想其高人一等,一般即可。所以我从没要求过他要考一百分,也没要求过他要争第一,过得去就行。我不会拿圣人家训来训他,将来如何如何,也不会拿书上的种种教育理论来条条框框他,你要怎样怎样,但是我会尽最大可能给他空间,让他充分去感受生活。我不会把我的思想强加给他,也不会告诉他一件事情的对错,我会让他自己去领会。我会带他去登高,让他领略什么是: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什么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我会带他走向大自然,让他体味什么是博大和高远,什么是宽广和开阔;我会让他懂得珍惜生命,哪怕是一只蟋蟀一朵花;我会让他学会珍重,哪怕是一个乞丐;我会培养他不卑不亢的心理,不虚荣亦不自卑,不随波逐流亦不自高自大……
童心无价,总之,我不会破坏他心中任何的纯洁和天真,美丽和善良,我会放飞他思想和心灵的翅膀,任其飞翔,因为我知道:参天大树总是长在原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