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一

光棍节那天,我被杂志社的徐老师批了一顿,虽然我知道那并不是我的错,却也并不敢多说什么。在准备实习的时候,我在网上买了排名前几有关职场的书,里面有一条说得是不要辩解。于是一脸虔诚地听完她唾沫横飞,麻利儿低头认错。

街上的情侣们丧心病狂一样地秀恩爱,我很坏心眼地希望他们分手,我不知道是不是单身久了就会仇视成双成对的一切,反正我现在吃饭都不用筷子,用勺子代替。原定去看电影,也害怕自己形单影只显得另类,于是作罢。

在回家的地铁上我历尽千辛万苦找到了一个座,旁边站着的大妈直勾勾的眼神让我如坐针毡,周围的目光也尽是高高挂起的漠然。我赶紧提着包站了起来,准确地说我是被大妈挤走的,可就这样她还在嘟囔着“动作怎么这么慢啊”。我看了眼目测还不到五十岁的大妈,什么话也没说,认怂自认倒霉,抿抿嘴走到一边,打开手机刷朋友圈。

同寝室的樊莉在po淘宝账单,待收货那栏显示15,我想了想银行卡余额,牙一咬把种了一年的草从购物车清空。握着国外一家大学offer的褚希晒了张酒店的照片,我顺手点了赞,又想了想,划到上头给樊莉的那条状态点赞。

原来班里的活宝赵昭阳po了张他抱着一只狗的照片,配文“我们”,他人缘不错,底下一堆人点赞留言“就知道是这样”,“今年是不是换了只狗啊”,“和你右手说一声受累了”赵昭挑着这条回复说“我习惯左手投篮谢谢”我噗地一声笑出来,没再看下去,被训斥的郁闷算是勉强消了下去。出站,还得走20分钟才能到宿舍,我摸摸还空着的肚子,拐去超市买了几桶泡面。

自从大三换了专业之后我就搬到9舍,和以前的5舍隔了几栋楼。

现在的宿舍包括我在内只住了三个人,一个是长相上佳,家境良好的的樊莉,另一个是学霸褚希。可能是对彼此没有过高的期待,相处起来也很和谐。宿舍灯没亮,看样子佳人都有约。

我撕开包装泡面,顺手从书架上拿了本书盖着,随手把刘海用夹子夹起来,收拾了一下乱得不行的桌面。

等我终于坐下想要犒劳一下我可怜的胃,才发现我随手拿的那本书是《经济学基础》,我足足楞了有三秒钟,随即面无表情把它丢到一边,簌簌地大口吃起面来。

经济学基础是我大一时和邹柠一起选的公选课,那会儿我们还很好,就连导员也说我们堪比连体婴,上课下课,吃饭逛街,有我的地方不出两米就能看见他,选修课自然选在一起。

有堂课我的课本没带,刚好赶上大腹便便的老师抽查,邹柠把书偷摸塞给我,于是她被老师罚了手写3000字的小论文。老师站我们跟前训斥她,我担忧地抬头看,她却悄悄对我做鬼脸,我当时就萌生了假如我是个男孩子我就娶她的想法。

秦风听罢我的话,在电话那头闷闷地笑出声“你自己都没人要呢,还管别人”

我气死了,秦风还是和高中一样损“你丫能不能好好说话!怪不得马上就要过光棍节!!”

邹柠看我气呼呼的样子,笑得人畜无害,捏起一片薯片塞到我嘴里。

我一边嚼一边撒娇似地朝她做了个亲亲的动作,喜滋滋地同秦风炫耀“我老婆邹柠是世界上最最最贤惠的女孩子!秦风你丫就羡慕我吧!”

邹柠听罢红了脸,宿舍其他人都都见怪不怪,早就习惯了我和她的亲密。

秦风是我高中同学,从15岁到18 岁,从懵懂到青春,他做了我三年同桌。初中老师说男生男生比女生后劲大,我那会儿心里还暗暗不服气,等上了高中秦风和我同桌后,我才意识到老师所言非虚。明明秦风上课吊儿郎当,我一直正经危坐一丝不苟,下课我除了上厕所就是整理笔记,他却一下课就拖着我一起玩,我懒得理他的时候,他就睡觉。可每次月考他都遥遥领先,我望尘莫及,高考他顺理成章被邻市一所重点录取,而我留在本市。

录取结果出来那天,秦风约我吃饭。

在大排档里他喝得有点多,举杯的时候,他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永远不分开”,我的心砰砰地跳,一瞬间不敢看他,装作眼睛进进了风,低头揉揉。

他耍酒疯像个孩子一样幼稚,硬是逼我答应每周都要通两个电话。

我梗着脖子反驳“要是你以后有女朋友了,她吃醋怎么办?”

秦风勾着我的脖子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女朋友哪有哥们儿重要!”

他嘴巴不经意间凑在我耳朵旁,嘴巴里呼出来的气都能把我熏晕,我清楚地知道他这是喝醉酒随口说出来哄我的话,心里却不由自主像咽下一大口蜜一样甜。

“吕一!你丫干嘛拽我耳朵!!”

我大笑着赶紧跑开,他在后面追着跑,踉踉跄跄地,我怕他摔,赶紧跑回去扶着。

我一面冲他耳朵喊“你是个猪吧,这么重”,一面把他扶得更紧。

那晚,街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特别长,那段路,像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没有人知道我喜欢秦风。

吕一喜欢秦风。

这是个秘密,就连邹柠都不知道。

那会儿我和秦风开始从一开始的针锋相对到我发现了他脑袋瓜子特聪明,所以总是前一秒雄赳赳气昂昂地吵架,下一秒就十分狗腿地求他教我解物理题。秦风一脸大人不计小人过,讲述得十分详细。

我揪着笔记本,挠挠头惨兮兮地问“能再跟我讲一遍么?”

“认真点儿!”他用笔敲我的头,一脸恨铁不成钢。

我哭丧着脸摸摸头,重新再捋了一遍他给我写的解题过程。

“吕一。”

“叫我干嘛!”我快把这演算纸盯出花来了,却还是一知半解,心想这题长得和秦风的脸一样讨厌!

“蛇精病啊!你干嘛!!”我瞪大眼睛拍拍胸口,语气不善地吼他。

秦风一张帅气逼人的大脸毫无预兆地占据了整个视线,哪里是题目长得像他,是他突然把脸凑到我面前来吓我。

“我喜欢你。”

他盯着我的眼睛,双手扶住我的肩膀,神色有种不符合他年龄的认真。

而我头脑空白,只注意到他的眼睛是咖啡色,单眼皮,睫毛很长,我的呼吸一下子滞住了。

......

"我开玩笑的啦!哈哈哈!"一秒钟他的脸换上欠揍的笑,捶着桌子笑得乐不可支。

“昨儿我妈看的电视剧里男演员就是这样演的,把我妈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哈哈哈,还没我帅呢,我是不是演得很好啊”

“你妹的秦风!你那么喜欢吃藕还演电视!做梦呢吧。”面上镇定自若,心里早已却像是空腹吃下一大口酸辣粉,又酸又辣,却偏偏爱极。我生生压住心里那强烈地快要跳出来的悸动,只能用大声来掩盖我的心虚还有斑斑驳驳的难过。

“吕一你没瞧见我书包里那些情书吗!你竟然说我丑!”

“我眼瞎!”说罢我不再理他,任凭他如何逗我都坚决不说话,只顾埋头看书,于是也就错过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

那天晚上回家,我在房间写作业,接过妈妈送进来的牛奶和水果,朝她乖巧地笑,拿起笔继续装作认真地在纸上划拉着,直至听到房间锁头的咔嗒声我才一把丢掉笔放松下来,一口一口惬意地嘬着牛奶。

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起秦风的眼睛,我一边在心里暗暗庆幸我是个生来就不会脸红的人,所以免去了当时面对他的尴尬。而与此同时,我又深深羡慕着坐我后排的张心,因为秦风无意间夸过她脸红的样子很可爱。

那天晚上,我梦见秦风,等我溢满笑醒过来才发现,那仅仅只是梦。

也就是这晚,我发现我的眼里没有他,余光中全是他。

所以当我兴冲冲地拿着外卖推开宿舍门,看到站在我桌旁的邹柠脸红红着接着我电话的时候,我脑子里的那根弦崩地一声,断了。

我不合时宜地想起,秦风喜欢会脸红的女孩子。

邹柠不好意思地笑着看我“一一,你电话在响,我看你还没回来就帮你接了。”

我毫不在意地笑,点点头,把一起订的外卖分给寝室众人,然后拿着电话出去接,并没有看到被寝室门隔绝的,邹柠那志在必得的脸。

等我挂了电话进去,邹柠一脸兴奋拉着我,洋溢着小女生的娇羞“一一,原来秦风的声音这么好听啊,啊啊啊,我好喜欢啊”

“是啊,他现在是他们学校的播音员呢”我挑挑眉,言语间不乏骄傲,拆开香喷喷的饭,动手吃。

“一一!”邹柠拉着我的手,问“你喜欢他么?”

“当然不喜欢啊,我和他就是单纯的兄弟!” 之前她就问过我这个问题,那会儿我就坚定地否认了,现在自然不能自打脸。

“那我可以喜欢他么?”

快到嘴边的牛肉啪地一声掉下,邹柠期待地看着我,亮晶晶的目光让我说不出来一个不字,更何况我又不是秦风的谁,哪里有什么资格和立场说不许?

我想起来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和当时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去逛街,我拉着她看去我偶然发现的水晶发卡,我们俩趴在柜台,听她说确实漂亮的时候,心里不免得意。她笑眯眯地问我“我可以买下它么,一一”我只是在心里遗憾了一下下,就爽快地点头。

我漫不经心地戳着塑料碗里的红烧牛肉,原本心心念念的饭现下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因为我终于后知后觉,虽然平日里对他大吼大叫无理取闹,可我吕一说到底和秦风没有任何瓜葛,没有资格去干涉他的人生。

她的语气还是和之前一样的温柔得体进退有度,而我听了心里却不太舒服。

我不知道是不是但凡沾上了爱情,那便总是自私苛刻的。

我自我唾弃一番随即对她点点头,催眠掉心里那点不适,笑着给了她秦风的联系方式。

那晚,邹柠床帘缝里露出来的光说实话十分微末,而我却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我现在想想,是不是我潜意识里早就知道秦风和邹柠性格相投一拍即合,所以迟迟不让他们俩见面。

秦风在圣诞节的那天坐三个小时动车来我学校,同宿舍的杨姿从图书馆回来告诉我的时候,离我上大学后第一次同秦风冷战已经有45个小时。

原因是他控诉我对他爱答不理。

“你又不是我男朋友,管我那么多干什么!”我又吼了他,说完我就后悔了。

“吕一!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啊!简直没有阿柠一半善解人意!”秦风气急也开始口不择言。

而我听到这话,险些气晕过去,啪一声把电话挂了。

心里酸得像是吃了一颗糖之后再吃一颗柠檬,鼻子酸得不得了,阿柠,他们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邹柠从卫生间出来走到我面前,拉着我的手,小脸揪成一团,自责的样子“一一,是不是因为我你才和他吵架啊?”

“没有的事,你别多想,就他那臭脾气,我早就忍不了了。”我安抚性地捏捏她的手,起身出门吃饭。

邹柠和秦风越走越近,晚上她的灯熄得越来越晚,而她的精神却越来越饱满,像谈了恋爱一样。而我确实像是有病一样,对秦风越发忽冷忽热。

邹柠每天在我面前说秦风这么好那么优秀,言罢总会问我一句“你不喜欢他的对吧?”

我每次都摇头,而且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一次比一次坚定。

火锅店。

邹柠画着精致的裸妆端坐在我对面,上着粉色毛衣,打底袜外面是黑色短裙,外套是棕色牛角扣大衣,配上她红扑扑的脸蛋,平心论很好看。只是反观我自己,素着一张脸,千年不变的牛仔裤,纯黑色圆领毛衣,说好听点是朴素,说不好听点是不修边幅,不由得生出一点自卑,特别是当坐在邹柠旁边的秦风意味深长地看向我的时候。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看什么看!”冷战还没结束呢,就凭一顿饭就想把我收买了么。

“来,吃藕”秦风笑得贱贱的,拿起公筷从麻辣锅里夹起一片藕到我盘里。

邹柠看了我又看了秦风,说“你们俩真好玩”语罢,向秦风温柔地笑了笑,抬手将头发勾到耳后。

秦风很是受用,“从高中一路走过来的革命友谊,必须深厚啊!”说着从清汤锅里捞起木耳,邹柠一脸羞涩地接过去“谢谢”。

他不在意地摆摆手,说“跟我客气什么”。

言笑晏晏,一派祥和,他们俩从诗词歌赋到人生哲学,从周杰伦到阿信,从村上村树到木村拓哉,聊得八分尽兴十分投机,好像这顿饭只有我一个人吭哧吭哧吃得很用心。

“来来来,走一个走一个!就祝友谊天长地久!”

我和秦风照往常一样喝酒,举杯的时候他特地换下邹柠的杯子,换成果汁。我清清楚楚地看到邹柠眼里的爱恋就快冒出火花来。

我偏过头去假装咳嗽,根本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这一幕。

当晚秦风送我们俩回寝室,邹柠散着长发走在高挑的秦风旁边,虽然我不愿意但还是不得不承认,的确是男才女貌。

我从后面看着他们俩的影子,心里的那块石头越来越重,我突然有种预感,在不久的以后,我会失去他们两个。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因喝多了酒又一夜辗转,头疼欲裂,我按着太阳穴在床上坐了几分钟,这才发觉宿舍里空无一人,下床摸出手机充电的时候,看到杨姿给我留的纸条,说是去图书馆。

我走到洗手间用凉水洗洗脸,听到手机响,于是擦干手出来接。

“喂”

“哟~我们吕大小姐终于醒啦。”

“好好说话。”

“你怎么那么没良心,一大早的阿柠就知道来送我,你才刚醒吧”

说实话我真的是烦死了他三句话不离邹柠,我捏着手机故意远离耳朵。

“喂!喂!信号不好我挂了啊。”一手按掉了电话,自然也就没听到那边没传过来的,记得喝点蜂蜜水。

是不是女孩子对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往往记忆深刻。

我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邹柠送完秦风那天是拎着一大盒费列罗回来的,很大方地分给宿舍的人,并在宿舍所有人面前公布了喜讯。

楚子瑜是个有点微胖的女孩子,住我对铺,心思单纯,爱好只有一个,就是吃。于是她往嘴巴里不停地塞着费列罗,口齿不清晰八卦“阿柠,这是你男朋友送你的么?”

“慢慢吃,这里还有好多呢”邹柠笑得很宠溺,把袋子里所剩不多的巧克力塞到楚子瑜怀里。“是啊,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一一呢”

“是谁!是谁!”楚子瑜配合着问。

“是一一的好哥们儿,秦风。”言罢朝我张开了手,我在周围的一片恭喜声中伸出手抱住了她,终于言不由衷地说出“恭喜”二字。

此后,原本是我每天和秦风嘻嘻哈哈的电话,换成了邹柠轻声细语地跟电话交谈,原本是我将秦风偶尔寄给我的各种零食分给大家,变成隔三差五寄给邹柠的一盒又一盒各色巧克力。

楚子瑜心满意足地接受,杨姿每每这时候便担忧地看向我,我想着自己的麻烦还是自己解决,于是装作不在意地朝她笑笑表示感激。

邹柠最初还是和我毫无芥蒂地分享她和秦风的点滴,我心里有点难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亲密无间的两个人,要从另一个人口中得知彼此的近况。

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邹柠对我有了戒备,便渐渐不再和我说关于秦风的一切,假使我要知道秦风的近况,便只能从他的朋友圈里得知一二。可秦风虽说在我面前吊儿郎当跟话痨一样,他的确是不怎么发状态的,首页里只有帮转的一些消息和分享的几首歌。

而那几首歌被我下载在歌单里,天天循环。

我知道我就像个小偷,偏偏还有点道德感和羞耻心,于是我在看似风平浪静中一边窥探着,一边愧疚着。

我不敢和他说话,怕一开口就是吵架,本身就这么点情分,现在也全靠我死撑,所以我并不想它被无止尽的争吵消耗。

而人也是奇怪的,对陌生人温言软语处处妥协,而对亲密的人斤斤计较恶语相向。

在表达爱意的时候言语匮乏甚至难以开口藏得小心翼翼,而在争吵的时候却字字株心句句见血伤人伤得毫不费力。

秦风和我的距离理所应当地开始愈发远了起来,我们聊天的频率越来越低,内容越来越敷衍。而在宿舍,我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邹柠,于是不动声色地与她拉开距离,渐渐一个人的时候居多。

聪明绝“顶”的高中数学老师说过,三角形是最稳定的,而在感情里这显然是个悖论,多了任何一个人,就拥挤得不行。

最终没忍住,打破这一片祥和的是邹柠。

十一的最后一天假,我早上从家里带来妈妈自己做的饺子,家在外地的楚子瑜和杨姿没回家,一手一个吃得大呼痛快,楚子瑜那丫头饭饱后便缠着我打牌,曰小赌怡情,我刚挤俩小时公交,懒懒的不愿意动弹,但杨姿也开口相邀我便同意了。

我正大杀四方的时候,邹柠风尘仆仆回来了,可就算是这样,她也是美的,柔弱的,让人怜惜的。

所以当她站在我面前泪如雨下的时候,楚子瑜虚虚环着她安慰,我放下手里的纸牌,心里有了尘埃落定的预感。

“吕一,你能别再和他联系了么?”邹柠被楚子瑜扶着坐在凳子上开口问我,言辞恳切,泪眼斑驳,杨姿手里拿着纸抽进退两难。

我从杨姿手里抽出几张纸递给她,不死心地问,“谁?”

邹柠视若无睹,继续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委屈,“除了秦风,还能有谁啊!?呜呜...这几天我和他一起,他有事没事就问你最近怎么样了” 她接过楚子瑜给倒的水,“我一生气,他就说和你没什么只是好兄弟...”

我好像听不到任何话,只是突然记起来那年我因为物理考了58分,老师留下记分册我就开始哭,那是我第一次看秦风那么手足无措,他低声轻哄我的样子,我到现在还记得。

“一一,我求求你,放过我们,成全我们,就当是我对不起你,好不好?”

要说女人是水做的,以前我是不信的,但邹柠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倒是让我信了八分。

楚子瑜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看着我的时候不由自主带着鄙夷,我像个第三者一样,被一个人乞求,被一个人厌弃。而杨姿一贯在这种事上高高挂起,没有表态。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艰涩地开口“好,我答应你。”

手里的纸仿若有千斤重,我细细地擦干净邹柠的脸,随后当着其他人的面,把手机里有关秦风的所有联系方式删得一干二净。

至此,我的存在在宿舍里越发尴尬了起来。

邹柠和秦风煲电话粥的时候,我不能走,我但凡要走了,她便一副要哭给我看的样子。她好像打定主意让我旁观她们的幸福,我没办法,只能与耳机为伍。我因为不解释,于是楚子瑜也就更加看不起我,她俩去上课吃饭,下课逛街也都与我无关,而杨姿每天都去图书馆纯当宿舍是个睡觉的地方。

我是个胸无大志的人,不去学生会,也对社团没兴趣,可呆在宿舍实在是尴尬。

于是我开始每天跑图书馆,大三的时候,我顺利转了专业。挑了宿舍没人的一天,我整理东西搬到9号楼。

也不是没有再见过。

秦风在班群里曾经私戳过我,“出来一起喝酒” 语气熟稔得好像我们之间从来不曾出现其他人。

而我看着他和邹柠一起的情侣头像渐渐出了神。

“秦风,你的头像怎么那么丑啊!”

“你眼光好,你倒是给我弄一个出来啊”

......

“吕一,你画的画怎么那么丑啊,幼稚园的小朋友都比你画得好”

“那你还拍下来干嘛,还给我!”

“送给我的就是我的了,你来拿啊,哈哈哈没我高吧!”

“秦风!”

......

我望着对话框,许是情怯,竟不知如何回应。

我不知道那张画被秦风随意丢到哪里,反正我家里是藏着他当年给我的演算纸。

我到底是一句话没说。婉拒了班长邀请的高中聚会。

都说狭路相逢勇者胜,而我一向怂得不行,而秦风是敢带着我们抗议老师加课的人,他的勇气值可见一斑,所以这场仗我是必输无疑,他赢得不需一兵一卒。

不过很可笑,我并不是故事的完美女主,在别人眼里我大概是个恶毒女配。

这么大的校园,和邹柠说不见也就真的再没见过,我在心里庆幸。

哎,我又说了谎,还是见过的。

那是大三下的一天,在餐厅里,我捏着钱在想是吃香辣小牛肉还是蒜蓉油麦菜的时候,她和楚子瑜手挽手向我走来,看起来还是那么友善纯良。她冲我笑,想上来打招呼,我赶紧装作没看见往回走。下午上影视鉴赏的时候饿得我前胸贴后背,蜷着身子歪在桌上想,我倒是不知道跑什么,又不该我心虚,于是那天下了课专门跑到市中心吃了顿好的,犒劳自己。

日子一晃就过,我不知道中了什么大彩,能在现在的单位实习。

八月,我跟着徐老师去一线采访某地爆炸事件,现场的惨状不忍直视,一张名为《最帅的逆行》的图片,在网路上引起热潮。

与此同时,我听说秦风和邹宁闹了一次分手,原因不详。

十月,我一个人去了趟西北,回来后被人告知他们俩复合。

至此我才承认,原来不是见不到,而是之前我刻意回避掉和他们相关的一切。

我仔细想了想,我从15岁认识秦风,16岁喜欢上他,18岁我们毕业,19岁我们仨开始纠缠,20岁我退出他们的舞台,21岁我作为看客看他们俩分分合合。

整整6年。

喝完最后一口面汤,我擦擦嘴,准备倒垃圾。

那天晚上,我再一次梦见了秦风。他步伐轻松地走在前面,光打在他依旧清俊的脸上,偶尔回头,我背着光看不清他的单眼皮,于是我叫他停下来。他笑着说不,你追上我我就停下,我听话提起脚,但突然发现无法动弹,我在原地急得团团转,可他步履不停,一面回头冲着我笑一面转头继续跑,一直到我看不见的地方。最后我放弃挣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一直都很有自知之明。

假如你有一个宝贝,你是会告知天下你就是最爱这个,还是会小心翼翼自己在心里偷偷喜欢?

我选后者。

我小心翼翼瞻前顾后,三思而后行,最终三缄其口,不敢说,不敢问,不敢主动争取。说到底,只是个胆小鬼,只能装模作样云淡风轻,嘴硬地骗自己,我不曾不经意地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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