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最大的花楼迎春阁,精致的闺阁里,一红衣女子正端坐在铜镜面前,只见铜镜中是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明媚皓齿,顾盼生辉,三千青丝随意披散,在小丫鬟的手中用一根琉璃金叉挽起,红色发带垂落腰间,与金色流苏一起摇曳生姿。
“姑娘,该走了”
镜中女子微微一笑,随手抚上自己金簪上的流苏,缓缓起身,抱起手边的瑶琴,向外面走去,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风情。
“红缨姑娘……红缨姑娘……”
红缨每次出场,总是引得众人一片轰动。作为迎春阁的头牌,她每三日出场一次,每次只弹奏一曲,曲毕红绫飞出,落于谁前,便可入红缨姑娘闺阁一叙。所谓物以稀为贵,许正是这种方式,才更是令人心心念念……
能入这内场之中的也多是非富即贵之人,今日有幸者便是那兵部尚书之子李羿,李羿拿起桌上的红绫,缓步上前牵起红缨姑娘的手,转身去了楼上……
屋内,一方圆桌,一壶清茶,一扇屏风与红纱帐隔开,红缨姑娘袅袅拿起碧萧,正准备吹奏,李羿便迫不及待的上前揽住红缨的纤腰,一手抚上其秀发:
“红缨姑娘,春宵苦短,莫要浪费才好啊……”
“既如此,那便随了公子之意,只是,公子好歹陪我喝杯清茶,润润口呀”
“也好”
红缨眼里闪过一抹厌恶,面上却带着妩媚的笑,缓缓拿起水杯,倒上清茶送于李羿,只见李羿面带笑容的接过饮下,却又缓缓伏于桌上。
红缨好似没看见一般,静静的坐于旁边,轻抚秀发,朱唇轻启:
“李公子近几年突然之间如此挥霍无度,而尚书府并无苛责之意,也未见得捉襟见肘,可是有意外之财呀?”
“只是无意之间听家父与下属谈及银矿之事,我猜多半是因为这个”
红缨心下冷笑:果然如此。
“那不知这银矿,在何处?”
“似是江南……”
中了这醉魂,若非心智极为坚定之人,凡问者,皆知无不言,更遑论李羿这等见色起意之徒。红缨将得知的消息用密语写下,由飞鸽送走。
然后红缨轻拍双手,便走进来一与她身形容貌极为相似之人,只见她扶起李羿,走向那红沙帐内,之后便是一室春光。
另一房间内,红缨卸下了这艳丽的妆容,露出一张未施粉黛却清丽脱俗的容颜,换上一件水湖蓝的罗裙,打开窗户,望着窗外朦朦胧胧下着小雨的天色,不免想起了一些旧事……
五年前的上巳节,她和丫鬟出门闲逛,不料突然天降大雨,街上人人沸腾,急忙准备回家,慌乱中,她和丫鬟走散了,她一个人又没有伞,在人群熙攘中,显得无助彷徨,最终她被人撞倒在地,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无人注意她,甚至还有人踩到她的手和腿,她极力想要挣脱这种困境,可是人流太快,她实在无力抗衡!就在此时,他突然出现,将她揽在怀中,纵身一跃,便飞跃人群,来到一方空地。
他轻轻扶她站好,低声询问:“姑娘,可还好?”原本惊魂未定的她,听到这声音突然猛一抬头,心中仿佛触电一般,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声音竟然可以如此好听,明明是清冷的声线,却又带着一丝温柔,仿佛自带魔力可以让人沉醉。
直到他再次出声询问:“姑娘……”,她才惊觉自己的失态,正准备回答:“我……”
“小姐,小姐,我终于找到你了,你怎么样?还好吗?”
“既已有人寻来,想必姑娘也可安心不少,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就此告辞。”
虽然与他只有一面之缘,但是他的声音,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竹香却是深深留在她的脑海。也是她这么多年以来午夜梦回唯有的一点念想。
以前身为将军之女,她尚且没有能力去查询他是谁,现在的她家门巨变,背负着血海深仇,更是没有能力去寻他。
不过她非常感激上苍能够让她遇见他,在这如此难熬的日子里,每每想起他总能嘴角上扬,心中暖暖,而他也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执念了。
正在恍惚神游之时,一蒙面黑衣人突然破窗而入,浓重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可是,在这刹那之间,她又闻到了熟悉的淡淡竹香, 她惊愕的抬起头,只听耳边传来一声:“姑娘,冒昧打扰扰,抱歉。”只这是一声,她便确定就是他。
他受伤太重,她便细心照顾他数日,可是最后他却不告而别……
她心中虽难过,却也释然:如今自己这样的身份,何必让他知道,更何况他也一定不记得当年的自己了。这样也好,能再看到他已足够了。
几日后,大皇子的秘信传来,说是银矿已经找到,计划将在后天实施。
五年前她父亲遭人陷害,全家遭难。只有她一人侥幸逃生,被大皇子所救,并得知陷害之人便是三皇子。为了报仇,她苟且偷生在花楼打探消息,忍辱负重五年,为大皇子提供各种消息,只因大皇子承诺终有一日让她手刃自己的仇人。而这一天终于被她等到了…………
实施计划的前一天大皇子将她接入府中住下,正巧听闻府中下人说三皇子也在府中,于是她便偷偷前去,想要看一看这仇人的模样。
竟不知三皇子原来是他……
顿觉五雷轰顶,恨了那么多年的人,竟然是他?她不知所措,只觉得心像被撕裂一样疼。想到刚才三皇子最后看她的那一眼,分明是认出了她,但是那眼中似乎有一些像她一样的痛苦……只是此刻的她根本没有心思去琢磨其中的缘由。
在屋里思索许久,她终是放不下他,准备去跟大皇子说,她不准备亲自杀他了,因为她真的做不到。
没想到刚走在屋外,却又听到另一个惊天秘密:她听到那谋士说,原来当年真正陷害她家的人,是大皇子,从始至终利用她的也只是大皇子,并非是三皇子。
踉踉跄跄回到房间内,她觉得自己这些年来就像是一场笑话……
第二天的大殿上,她依大皇子的计划出现在宴会中,昨夜她已经将大皇子的计划奚数告诉给他了,只是不知他是否信她?
她偷偷望向他,却见他正好也向她看来,并默默点头。她诧异:这是相信她了吗?
之后的大殿,风起云涌。大皇子计划泄露被三皇子这一举拿下。
他慢慢的朝她走来,只听他低喃一声:谣儿。
她突然浑身颤立,五年了,再没有人叫过她这个名字,他怎么会知道?
可是不容她细想,她便看见大皇子手持利剑朝他扑来,她想也不想,快步冲向前去,挡住了那把利剑……
她浑身是血倒在他的怀里,他大喊:“谣儿,谣儿……”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五年前第一次见你,我便知道了你的身份。只是不久,你便家门突变,我再也寻不到你。不想前几天再次遇到你,我一眼便认出了你,只是那是你已是大皇子的线人。我…………直到昨天天看到你的飞鸽传书,我才明白其中缘由。”
“只可惜了…………” 可惜她没有早点知道这一切一切,可惜他没有早点找到她。
“谣儿,你会没事的,你放心,我定会一直陪着你”
“若有来生,我只愿早点遇到你。”
“若有来生,我定然在见你第一面的时候,便不放手。”
只是终究情深缘浅。
半月后,三皇子登基,为大将军柳祁哲翻案,并册封柳大将军之女柳谣为后……
金銮殿中,他手握一晶蓝玉珠,这珠子正是五年前初见她时,自她怀中掉落的,喃喃自语:谣儿,这大好河山,再没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