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摘录的日记取自大学的最后一个学期,1981年8月至1982年1月。
8月20日
因大雨,陇海线天宝段塌方,铁路中断,何时恢复通车未定。宣传部周宽友叔叔帮忙联系了去咸阳的军机,我明天和杨大庆一起走,然后从西安乘火车返回大连。
8月29日
在西安、保定、北京、沈阳几处停留之后,昨天回到学校。今天宿舍搬家,从后红楼三楼楼搬到新宿舍楼一楼,房子新了,住宿条件未改观。郑宇光听来的小道消息说,77级毕业分配去向是,辽宁30%;留校15%;45%回原户籍;10%统分。
9月22日
系里安排班干部进行毕业分配摸底,卢秉忠晚上找我,问我对分配有什么打算,我问毕业分配有确定消息了么?他说还没有,我说自己还没认真想过。卢书记说,你是好苗子,金子在哪都发光。
9月25日
系里对上学期的生产实习进行总结,点了九个实习小组的名,我们济南实习组是班级中唯一被点名的小组。我作为组长被通报批评,卢秉忠在班会上做了检查。
10月19日
昨天晚上,中国男子足球队三比零战胜了亚洲第一把交椅的科威特足球队,我们155、157几个宿舍的同学待广播一结束就冲出楼去,郑宇光、郑朝亚、王军、丁嘉槐用拖布蘸上煤油点燃,我、张仲民、赵选民、李维星拿起脸盆当锣,在楼外大声的欢呼着。二楼、三楼、四楼和五楼的窗户中探出一个个惊奇的脑袋,很快人们都涌了出来,朝大操场走去。走到前红楼女生宿舍时有人喊,扔条帚,瞬间七八个条帚扔了下来,又被点成了火把,人更多了,口号更响了。无数的碎纸片从楼上飞了下来。
武装部的刘干事、团委的高书记赶过来制止,被学生们轰了回去。八一级的小同学从顶楼扔下四个床垫子和一把椅子,也被点燃了。我们看这是在损害公物了,赶紧撤了。
夜里十点半,海运学院,大连工学院的学生去星海公园游行后来到了我们宿舍楼外,呼喊我们下楼。可楼道早被辅导员和学生会干部们看住了。我听到楼上窗口有人喊团结起来,振兴中华,也有人喊打倒学生会。
10月24号
学校召开第五届团代会,我们班王军、傅吉灿、王金兰、冯丽丽和我参加,高书记在报告中批评了上周的烧床垫子行为,但没有点名。参会人员每人得到一张电影招待票,晚上放映电影《金钱梦》。
10月27号
亚洲飞人,三级跳远运动员邹振先来学校做报告,学生们在会场打出了振兴中华的标语牌。
10月28号
因为王晖要去北京参加财政部的培训考试,我们班今天提前拍了毕业合影。系领导全部参加。
10月30日
大学四年课程,就剩下明天一次课了,主讲人是徐炳常老师,徐老师讲课抓不住要点,不透溜,几乎每次课都拖堂,直到有人敲起饭盆了才宣布下课。李涛说,听徐老师的课是一种折磨,他自己也挺遭罪。
我想,人生无论上不上讲台,自己有两把刷子很重要。
11月13日
昨晚中国足球队在零比二落后的情况下,连扳四球,战胜沙特队。校园里又想起了锣鼓声和鞭炮声。这次我们宿舍里一个人都没出去,快毕业的大学生了,要沉稳。
11月14日
下午礼堂放映电影《知音》,许多人是一边看电影一边听半导体里的直播。电影放到半场时,突然一阵掌声响起,原来中国女排在世界杯比赛中战胜美国女队,六战六胜,夺冠在即。许多人电影也不看了,一边欢呼一边离场。
11月17日
中国女排战胜日本女排,以七战七胜的战绩夺得女排世界杯冠军,这是中国运动员在三大球比赛中第一次夺魁。
11月21日
上午系里组织义务劳动,在五号楼前修座花坛,这是我们77级留给母校的纪念。
78级实习明天出发,这次实习地点多在北方,南方安徽、江西省实习点取消,仅保留江苏省常州、镇江、徐州、连云港四个实习点,新设了山西省实习点。
11月22日
卢秉忠请假一周回老家凤城,来信说夫人给生了个儿子。今天回来时,有人在教室黑板上写下了几个大字,老卢,当爹了!
新华社发布消息,全国高等学校毕业生调配工作会议于本月十八日结束,会议要求春节前完成本届毕业生的分配派遣工作。
11月27日
系里通知,下月起全院开始毕业教育,1月5号左右举行毕业典礼,1月10号前后毕业生分配派遣结束。
11月30日
昨天,有人在宿舍里炖猫肉吃,我下午没敢留在宿舍,晚上躺在床上还头皮发麻。今早听王迪斌讲,好多人都跟着喝汤了,有人不知道是猫肉。
12月1日
昨天晚上,院团委、院学生会召集团干部、学生会干部开会,布署庆贺中国男子足球队亚太赛区出线的事。院党委刘副书记强调要加强正面引导,庆祝活动要热闹但不能乱闹。结果中国队在与科威特的比赛中失利。中国男足能否出线取决于另外三个队的比赛情况。
下午学校召开毕业动员大会,没什么实质性内容,校领导说,力争让我们下月十五号离校。
12月6日
毕业论文初稿完成,准备再修改一下后上交。
12月12日
李涛说近期系里要组织77级合影,我昨天特地去理发店剪头,理发师说我头发硬,最好是做个焦发。剪完之后才知道,所谓焦发,就是用电夹子把头发烧焦,然后造型,整的满头小碎卷像非洲人似的,太难看了。师傅说,洗几次头就自然了,会很帅的。我跑到黑石礁浴池,一遍一遍地洗了三个小时的头,总算把小勾勾拉直了一些。天黑了才回到寝室,王晖一见我就说,下午全班都在找你,全系同学合影,你没赶上。这一天,太沮丧了。
12月18日
昨天和今天,先后去卫生所体检,去结核病院胸透,这算是毕业体检了。
12月20日
昨晚,新西兰男足五比零大胜沙特阿拉伯队,积分和净胜球都与中国队相同,两队还要在第三国加赛一场,争争亚太区出线权,科威特队已经出线。
团支部拉水泥积攒了十六元钱,拿出十元给班级支付全系合影费用,另外的钱买了二十张电影票,组织同学去星海俱乐部看电影,日本片《风雪黄昏》。王军说票不够分,我自掏腰包又买了三张。
12月28日
77级毕业生分配方向今天公布了,两张大榜贴到了教学楼走廊的墙上。
北京国家各部委27人,包括煤炭部、电力部、水利部、铁道部、一机部、冶金部、纺织部、国家计委、高教部、公安部、林业部、国家供销总社、国家建工总局、国家水产总局、国家城建总局、国家地震局、中国科学院、人民银行。
财政部37人,包括建设银行总行11人;留校20人;中央财经学院2人;上海财经学院1人;江西财经学院3人。
辽宁省28人,其中大连4人。
外省区109人,其中北京10人,上海7人,天津3人,甘肃5人。
12月29日
毕业论文成绩出来了,全班得90分,80分和85分的各占三分之一,我得90分。系里抽取李欣、李皎如、魏幸福三人参加论文公开答辩,其他人就没事了。
1982年1月1日
昨晚食堂会餐,这恐怕是四年来最冷清的一次会餐了。教室里拼出四张饭桌,大家情绪都不很高,很快就吃完了。饭后班级联欢会,肖芃、卢秉忠、郑朝亚三个结婚和生子的同学给大家发了喜糖,余明、刘玉珍、表演独唱,王晖和冯丽丽、王军和王金兰表演男女声二重唱,同学们推选了773班“五最”,最佳班干部李涛;最佳课代表王青州;最热心为同学服务者王宝琴;最佳文体活动家任宇北;最佳劳动能手肖金成、刘彦峰。其间王烈华带队与78级桥牌队进行一场比赛,对手刚刚在市大专院校桥牌赛上获得亚军,结果我们以一分之差败北,有点遗憾。
1982年1月3日
我们系七七级和七八级各有八名从兰州录取的考生,七九年始学校再无甘肃生源。兰州来的考生地域观念不强,没有像其它省份考生那样建立同乡会,甚至彼此都不太认识,至少我就是这样。一班的劳琼娟和我们班的王烈华都是热心肠,他们一直想组织一个兰州同学会,第一次打算在一起吃顿饭,结果七八级两位同学提前出发实习去了。昨天又商定今天去黑石礁照像馆拍张合影,张惠源不去。张惠源原来是774班的,我俩挺熟,那年曾坐一趟车回兰州,我去图书馆找到了他,人家还是不去,他因病休留级到七九级,总觉得有些自卑。无奈只好我们十五个人去了,劳琼娟为照片拟了题款,陇原学友,荟萃滨城。
下午王烈华来说,照像馆说底片拍坏了,他通知大伙再去重拍一张,可好几个人不想再去了。王烈华说兰州同乡会缺乏基础,真的建不起来了。
不过我毕业前总算把77级的兰州同学认全了,他们是劳琼娟、吴霞、王烈华、聂永泰、瞿朝正、赵喜群和张惠源。
晚上,大连市人民政府在市人民文化俱乐部召开大会,欢送77级毕业生,我们班去了三个人,市歌舞团表演了节目,然后放映电影《特高课在行动》。
1月8日
明天将公布毕业分配方案。但大多说同学已经知道自己的毕业去向,开始订车船票,收拾东西了。
1月9日
上午,去火车站帮王烈华和四班的周丽娜发运行李。
下午,系里开会宣布分配方案。个别同学的分配地点发生了变动,刘建民、舒畅原定去建行总行,现在一个留校,一个去大连建行。杨万波原定留校,改为辽宁省统计局,聂永泰原去山东,改为留校。
1月10日
上午办妥离校手续,下午去火车站托运行李。因为学校12号以后才安排送站车,我和丁家槐合租一辆三轮车去的车站,行李超重了八十公斤,补交运费十二元。回来后王少华对我说,那些教材和课堂笔记都用不上了,不该再花钱托运。
晚上,国足与新西兰国足在新加坡的比赛中1:2失利,失去了进军西班牙的资格。听完转播,大伙情绪低落,我去78级李秉祥处借住一宿。
1月11日
早饭后,王迪斌和郑朝亚送我到黑石礁,二路车车门关闭的时候,我意识到,四年的大学生活结束了。
后续的话
我们77级的毕业典礼搞没搞,日记中没有记载,实在是记不清了。我临行前,和尚未离校的同学们一一告别,唯独没有见到书记卢秉忠和班长李涛,其中和班长李涛更是四十年再未见面,音讯全无。
春节后去趟甘肃省建行,见到了劳琼娟,她说他们尚未分配工作岗位,在办公室干点杂货。王烈华到省轻工业厅后被二次分配到白银,电话打过去,那边说,人还没来报到。
四月份,收到余明来信,他寄来了全班的通信录。之后又收到了付吉灿、刘铁彦、王军、李欣、王青州、张仲民、郑朝亚、张洪雨、王少华的来信。王军去了上海第二商业局,张洪雨从山东财贸委调到了吉林省统计局,张仲民去了中美合资的平朔露天煤矿,王少华去煤炭部干部管理学院当了教师,他在信中说,你花钱托运回家的那些讲义笔记,如果用不上的话,可不可以支援一下我,花钱买也行。
1996年10月,王少华发起聚会邀请,33名同学相聚北京。
2002年10月,26名同学相聚大连,住王青州同学经营的香洲大饭店,二十年后重回母校。
毕业四十一年时,付吉灿做个统计,我们系77级200同学中已有15人离开人世,其中有我们773班4人。
人生短暂,活着就是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