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有一哥们儿,叫赵伟,人称彪子。
彪子为人倍儿仗义,也倍儿彪。拿课本试卷烤肉吃,为了照顾生病的孙大爷而逃学对他都只能叫小事。
高一那年,我们摊上了个脾气火爆的级部主任。
那是个傍晚的课间——尽管被主任占了。
台下有人小声喧嚣。主任一戒尺打在讲桌上:“说个屁说!”接着他又吼:“王静,站着!”王静是彪子的同桌,平时挺爱说话。
王静麻利地起立,手指绞着校服下摆,嘴里小声辩解着什么。
老师,她没说话!彪子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就数你们组声音最大,不是她还是谁?你给我找出来!”教杆砰的一声砸下,仿佛地面都在颤抖。这是杀鸡儆猴,我想道。
彪子的目光动摇了一瞬。他刚才正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怎能听清具体是谁的声音?
我没听清是谁,但,你不能冤枉她!大家可以作证!
周围又响起一阵声的海浪:“是啊,那根本不是她的声音。”“我离她这么近都没听到。”“彪子说的对,老师冤枉人了!”
一声巨响平息了同学们小小的反抗,教杆断作两截落在地上:“反了天了!”
彪子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主任面前:不管怎么说,老师都不能冤枉人!
主任彻底怒了,练习本一般大的手掌扇向彪子。彪子向后一躲,随机在主任的脸上留了个鲜红的掌印:欺负女同学,不配当老师!
听说那晚彪子被留了个通宵。第二天我们没再谈起这件事,还是彪子彪子地称呼他,但眉宇间不禁多了几丝崇拜。尤其是王静,那双大眼睛闪得啊,仿佛他背后发着夺目的圣光。
大三的时候,彪子在同学群宣布了一件大事——他要休学去环游全国!
这番发言实在过于逆天,以至于没人当真。
彪子倒是毫不含糊。他不知从哪弄来辆破摩托车,三下五除二地办好手续,在众人的注目礼下很拉风地驶出了校门。他说他要当个游记作家,还要看遍天下的美景。
最开始的几周里,他还时不时需要我们的接济。但很快,他的作品带来的收入就足以支持他前行了。他常常在群里分享自己的初稿,征求征求意见,并与老同学们侃侃路上遇到的奇闻异事。
看着彪子拍的珠峰,我骂道:“他娘的,早知道就和他一块儿走了!”
工作后,由于事务繁忙——也许还有一丝嫉妒——我再也没主动找他聊过天,只是偶尔看看他的视频。到后来,连他的视频也不怎么看了。
我最后一次见到赵伟,是在去年的同学聚会上。他穿上了彪子最反感的西装,打起了彪子最讨厌的领带肚子凸出得活像个小山丘。酒过三巡,他还对我说,他现在的梦想就是买套房子,娶个媳妇,再生个大胖小子……
我不禁默默感叹道,彪子的确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