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诚出轨事件之后,世人对于直男癌的声讨到了一个高峰。面对陈思诚说佟丽娅“物美价廉”等物化女性的言论,还有关于佟丽娅“生于直男癌家庭,嫁给直男癌家庭,对口培养”的无奈叹息,无数媒体痛呼:
醒醒吧!大清已经亡了!
其实,就算真在大清,也有比直男癌强一百倍的男人。《浮生六记》的作者沈复,这个清朝男人对待妻子,真的要比陈思诚之流,强太多了。
沈复,字三白,江苏苏州人,清代文学家,自传散文体小说《浮生六记》作者。从年轻时的闺情闲趣,到年老时的坎坷记愁,该书讲述了他大半生的经历。其中最为人称道的,是他和妻子陈芸志趣投合,伉俪深情。
陈寅恪曾一针见血地指出:“吾国文学,自来以礼法顾忌之故,不敢多言男女关系,而正式男女关系如夫妇者,尤少涉及。”
像《浮生六记》这样花大量笔墨记叙闺房夫妻生活的书籍,自古以来就是相当少见的。更何况,他的叙述是那样自然热烈、毫不避讳,他笔下的妻子陈芸是那样的可爱善良,字里行间充满了夫妻之间浓浓的情意。
一、藏粥待婿,幼年情钟
是夜,送亲城外,返,已漏三下,腹饥索饵,婢妪以枣脯进,余嫌其甜。芸暗牵余袖,随至其室,见藏有暖粥并小菜焉,余欣然举箸。忽闻芸堂兄玉衡呼曰:“淑妹速来!”芸急闭门曰:“已疲乏,将卧矣。”玉衡挤身而入,见余将吃粥,乃笑睨芸曰:“顷我索粥,汝曰‘尽矣’,乃藏此专待汝婿耶?”芸大窘避去,上下哗笑之。
陈芸是沈复的表姐,她的堂姐出嫁,作为亲戚的沈复自然也前去凑热闹(在那之前两人已经定下婚约)。
夜里送亲回来,沈复肚子饿,老婢给他端上枣脯,他嫌太甜不愿吃。正在这时,十三岁的芸悄悄走过来牵起沈复的衣袖,把他带到自己的卧室。
沈复进去一看,芸竟偷偷藏了暖暖的粥和几碟小菜款待他!沈复吃得正欢时,芸的堂兄玉衡突然前来唤她,芸慌忙闭门谎称自己已经睡下。谁料玉衡挤身入门,将正在吃粥的沈复抓了个正着。玉衡笑着瞅芸:“刚才我跟你要粥吃,你说没有了,想不到是藏起来款待你未来的夫婿啊!”芸窘迫不堪跑开了,阖家上下都拿这事取笑。
虽然二人已有婚约,但在当时封建礼教的约束下,芸作为一个待字闺中的十三岁少女,即便是自己未来的夫婿,该避的嫌还是要避的。但她记挂着沈复没有吃饱,偷偷藏粥给他,这是怎样的细腻心思和浓浓情意啊!后来被堂哥撞破,芸的窘迫害羞,小儿女情态更加彰显无疑。
小时候的往事,不管何时想起,心里都会充满温馨。沈复之前也见过陈芸,只是觉得她好看,有些心动。而真正说种下情根,便是从那日开始的吧。
二、谈诗论赋,亲密无间
……芸曰:“古文全在识高气雄,女子学之恐难入彀,唯诗之一道,妾稍有领悟耳。”余曰:“唐以诗取士,而诗之宗匠必推李、杜,卿爱宗何人?”芸发议曰:“杜诗锤炼精纯,李诗激洒落拓.与其学杜之森严,不如学李之活泼。”……芸曰:“格律谨严,词旨老当,诚杜所独擅。但李诗宛如姑射仙子,有一种落花流水之趣,令人可爱。……”余笑日:“初不料陈淑珍乃李青莲知已。”
沈复和陈芸在家庭别墅“我取轩”谈诗论词。芸说古文气势宏拔,女子生来婉约,恐难掌握,只有作诗之道,她有些心得领悟。
沈复说,作诗最厉害的当属李白、杜甫二人,你更喜欢谁呢。她说,杜甫诗锤炼精纯,但比较压抑,不如李白诗激洒落拓,如天上的姑射仙子,生动活波,令人喜爱。沈复笑道:“想不到陈淑珍竟是李青莲的知己啊!”
芸娘心灵手巧,出阁之前就曾刺绣贴补家用,闲暇时更是靠一纸《琵琶行》,自学了识文断字。幼时沈复去她家玩耍,就曾发现很多她自己写的诗句。蕙质兰心至此,令人心生敬仰。
书中该段有评语道:时光之流,从古至今,夫妻间没有名利之心,能一起谈诗论词的有几人?
我想,之所以谈诗论词的夫妻没有多少,是因为古人推崇“女子无才便是德”,作为妻子只要会相夫教子主持中馈,闲来做些女红绣绣花鸟,便够了。那时候的丈夫,能发自内心爱重妻子,与妻子一起课书论古,品月评花的,真的寥寥无几。
三、行状亲密,不避人前
鸿案相庄廿有三年,年愈久而情愈密。家庭之内,或暗室相逢,窄途邂逅,必握手问曰:“何处去?”私心忒忒,如恐旁人见之者。实则同行并坐,初犹避人,久则不以为意。芸或与人坐谈,见余至,必起立偏挪其身,余就而并焉。彼此皆不觉其所以然者,始以为惭,继成不期然而然。独怪老年夫妇相视如仇者,不知何意?或日:“非如是,焉得白头偕老哉?”斯言诚然钦?
沈陈夫妻举案齐眉二十三年,年越久情越深。在家中的屋内走廊,但凡遇见,必定要握住对方的手询问一番去向;芸娘和旁人坐下交谈,看见沈复,也很自然地起立,为沈复挪出一席之地。
一开始两人还觉得羞惭,怕人看见,渐渐地形成习惯,不以为意了。沈复很奇怪,为什么那么多老年夫妻相处起来如同仇人一样?有人说:“不这样,怎么能够白头偕老?”反观自己的经历,沈复对此持怀疑态度。
封建理学强调“发乎情止乎礼”,即便正统关系如夫妻者,在公众场合做些腻歪的亲密举动也是于理不合的。在那个时候好像只有夫妻相互客套疏远才能够维持长久的婚姻。但是沈复夫妻二人就是随着自己的感情走,明明相爱,明明有情,为何要去学那些年老夫妇,做些冷冰冰的举动呢?
反观现在,甚至还有很大一部分直男癌认为,疼老婆就是没出息,公众场合做些亲密举动就是瞎腻歪,真男人就是要霸道冷酷,女人不能疼,越疼越毛病。且不说大清已经亡了,就算真的身处大清,也有思想比你们先进几百倍的男人。
四、情之所钟,虽丑不嫌
……其每日饭必用茶泡,喜食芥卤乳腐,吴俗呼为臭乳腐,又喜食虾卤瓜。此二物余生平所最恶者,因戏之曰:“狗无胃而食粪,以其不知臭秽;蜣螂团粪而化蝉,以其欲修高举也。卿其狗耶?蝉耶?”……芸曰:“妾作狗久矣,屈君试尝之。”以箸强塞余口。余掩鼻咀嚼之,似觉脆美,开鼻再嚼,竟成异味,从此亦喜食。……余曰:“始恶而终好之,理之不可解也。”芸曰:“情之所钟,虽丑不嫌。”
芸娘非常爱吃臭腐乳和虾卤瓜(又叫臭冬瓜,宁波一带特色小吃),而这两样东西恶臭熏天,沈复最为讨厌。一日他冲芸娘调笑道:“狗吃屎是不知道臭,屎壳郎团粪是想化蝉,你吃这东西,是狗不知道臭,还是屎壳郎想化蝉呢?”
芸娘解释说这卤瓜虽臭却味美,就如无盐女貌丑而德美一样。沈复说芸娘想陷害他也做食粪的狗。芸大方地说:“我已经做了很久的狗了,今天就请夫君也试试吧!”说着夹了一筷子强塞进沈复嘴里。
沈复吃了,竟也觉鲜美异常,叹到:“原先讨厌现在喜欢,真是不可理解。”芸说:“情所钟意,虽丑也不嫌弃。”
从简单的吃饭也能感觉到两人的亲密无间,夫妻之间饱含爱意的调笑读来让人开怀。“情之所钟,虽丑不嫌”,这话从芸娘嘴里说出来,想必指的不仅是食物吧?
沈复喜吃蒜,芸娘为了陪他也勉力去吃;沈复虽不喜欢卤瓜的臭味,但吃下去竟也觉得不错。两人心在一处,都努力去适应对方的喜好。西柚想起自己每次吃榴莲的时候,W都是一脸看人吃屎的嫌弃表情,真想把书翻到这一页扔到他脸上。
五、女扮男装,活泼大胆
……归家向芸艳称之,芸曰:“惜妾非男子,不能往。”余曰:“冠我冠,衣我衣,亦化女为男之法也。”于是易鬓为辫,添扫蛾眉;加余冠,微露两鬃,尚可掩饰;服余衣,长一寸又半;于腰间折而缝之,外加马褂。芸曰:“脚下将奈何?”余曰:“坊间有蝴蝶履,大小由之,购亦极易,且早晚可代撤鞋之用,不亦善乎?”……芸揽镜自照,狂笑不已。余强挽之,悄然径去,遍游庙中,无识出为女子者。
沈复向芸娘描述了洞庭盛会的热闹景象,她十分向往,又可惜自己女儿身不能前往。沈复替她出主意:穿上他的衣服,带上他的帽子,把眉毛扫粗,梳一根长辫,足以假乱真。
芸便照做了。沈复的衣服偏大,她穿上后在腰间折了几道缝起来,套上一件马褂遮掩。为了怕露出三寸金莲,沈复还专门给她推荐“藏脚神器”——蝴蝶履。
芸娘装扮完毕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笑到不能自已。沈复便牵着她偷偷溜出去,逛遍全庙,也没人识破她的女儿身。
沈复作为一个封建时代的丈夫,非但没有以“妇人不宜抛头露面”这样的话来约束芸娘,在芸娘想外出游玩的时候还替她出主意让她女扮男装,主动提供“作案工具”。这对率性而为,不理世俗的夫妻真叫人羡慕!
而现在,竟然还有一些类似于“女人结了婚,就该老老实实在家做饭洗衣带孩子”的直男癌言论,也是呵呵了。
六、来生为妇,世代相随
……余尝曰:“惜卿雌而伏,苟能化女为男,相与访名山,搜胜迹,遨游天下,不亦快哉!”芸曰:“此何难,俟妾鬃斑之后,虽不能远游五岳,而近地之虎阜、灵岩,南至西湖,北至平山,尽可偕游。”余曰:“恐卿鬓斑之日,步履已艰。”芸曰,“今世不能,期以来世。”余曰:“来世卿当作男,我为女子相从。”
沈复对着陈芸感叹,如果你是男子,和我一起访名山览胜迹,浪游天下,真是人生一大快事!芸娘说:“这有什么难的。等我老了,虽然不能去五岳那么远的地方,但附近的虎阜、灵岩,南边的西湖,北边的平山,我都可以陪你一起游玩啊。”
沈复说:“我怕等你老了,走路就困难了。”芸娘说:“今生不行,就等下辈子吧。”沈复说:“下辈子你做男子,我变成女子跟在你身边。”
世代相随的话说起来容易,但古人是很相信来生的,一个封建男人说出下辈子要做妻子,让妻子做丈夫的话,不能不让人感动。
再看现在的直男癌,如果有来生让他们做女人,他们愿意吗?绝对不会。在他们眼里,女人就是一件物品,要一辈子围着他转,自己呢,因为有根生殖器,就是“老子比天大”。要他们放弃自己那根“男权棍”?做梦去吧。
当然,沈复此人因为时代的局限,身上还是一些缺点的。比如,他有些酸腐之气,每天只爱吟花赏柳;他不务实,家徒四壁,缺乏挣钱能力;他生性好玩,也曾做过狎妓等风流事。
这些行为放到今天,当然是不可取的。
但是,他敢于冲破世俗眼光,尊重关心妻子,用细腻的心思去爱妻子,能为对方着想。芸娘在他面前,不是唯唯诺诺的受气小媳妇,而是一个可以与他品酒论诗,相携游玩的至交知己。
直男们,女人不是你的附属品,请用几百年前一个清朝男人待妻子的心,去爱真心为你的女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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