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的月色撩人,鬼谷的女子更撩人。顾轻尘一直都知道。
是夜,顾轻尘记不清这是他在鬼谷的第几个年头,自从在墨脱失去了心爱的女子之后,他便过上了轻尘一骑浪迹天涯的羁旅生涯。
到过西域魔教,与魔教美男子忧罗醉卧沙场。也曾去过风雪楼,看那漫天的大雪将世界染成素白,除了白色只剩白色的寂寥萧瑟。一不小心误入鬼谷,当年还被曾被白玉和林枫重伤,后得鬼谷神医顾十九出手相救,才堪堪保住了一命。
顾轻尘大约也是累极了一个人漂泊无依的生活,就着养伤留在了鬼谷。鬼谷流沙英才辈出,美女如织,他似也忘却了那心底如朱砂痣般的女子,在鬼谷美女间流连。
顾轻尘手握轻华剑,趁着月色漫步在鬼谷的竹林。忽闻小声低泣声,他放慢脚步缓缓靠近。只见一白衣女子凭栏而立,皎皎月光将女子衬得愈发清逸出尘,只是那轻轻颤动的肩头出卖了女子此刻的心情。白日里强自欢笑,月夜思念无涯便暗自神伤,原是那鬼谷奇女子八八也。
顾轻尘平日里与鬼谷女子一向交好,八八、素素、小鱼儿、凌波、瑾晞都是鬼谷奇女子,每人都有看家本领。他素来喜欢听八八的戏,吃素素的红烧肉,看小鱼儿的剑舞,听凌波的七弦琴,喝瑾晞泡的鬼谷白茶。还有小十八,小小年纪,出口却是生生死死的佛语,他却总也看不透那死生,不过十八自他来后不久便和师傅远游去了。
看到那黯然神伤低声抽泣的小女子,便也不忍那小女子独自伤心。看着有人走近,八八生生止住了哭声,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只一眼,顾轻尘好似被定住了般,看着眼前的女子,想的却是:如果灼华哭泣了,是不是也是这般模样。可惜灼华是个倔性子,别说是哭泣,就是连疼都不曾喊过一声。只有,只有......
看着神游中的顾轻尘,八八先出声道:“轻尘,怎地夜半不睡?”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哭腔。
顾轻尘回了回神,遂才出声道:“看这月色撩人,便踏月而行。不知是谁惹了八八姑娘,害得姑娘这般......”
八八擦了擦泪眼,强笑出声:“谁能惹我八八生气,不过是看着这满园的花花草草凋落了伤心罢了。”顾轻尘掀开眼皮看了月光下的院子,现下八月,除了幽幽的桂花香,哪还有春花可言。却也不拆穿对面说着谎儿留着泪的女子,两人聊了许久方才各自回去。
顾轻尘入谷许久之后才知道,原来那鬼谷神医顾十九便是那位自己失散多年的胞弟,遂将消息传回了顾家庄。顾庄主果然思子心切,命人寻了顾十九回去。只是回去之后的顾十九适逢战乱,临危受命成了骠骑大将军,带顾家征战沙场。
顾十九天纵英才,曾妙手回春救无数伤者于鬼门关。现征战沙场,驱逐东夷与南蛮,保家卫国真英雄。是不折不扣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是顾家的骄傲,更是鬼谷的骄傲。
只是三年后顾十九凯旋归来,匆匆回到鬼谷之时,看着近在眼前日思夜想的美人儿八八却没了言语。在八八面前,十九一向是拙言的,没有花言巧语,亦无甜言蜜语。
八八看着心心念念的情郎回来了,情郎却只是淡笑不语,之后便和白玉、林枫等人开怀畅饮去了,独留美人在瑟瑟秋风中凌乱。所以顾轻尘才在月夜里看到了八八独自哭泣的场景。
翌日,烈日当空,真是秋高气爽艳阳天。一群人午饭后都聚集在林枫的屋前,地上全是酒坛子,有喝光的,有未启封的,横七竖八散落一地。
凌波在一侧拨弄手中的琴,悠扬的琴声就在午后的时光里流淌开了。瑾晞不再泡茶,捧着一坛酒正喝得痛快。白玉、林枫、小楼几人都已经开始划上拳了,素素在一旁不断给人斟酒,小鱼儿喝一口酒擦拭一下手中的剑。八八不再唱戏,也学着小鱼儿的模样喝起酒来,只是脑袋时不时蹭上离她最近的顾轻尘……
鬼谷众人似乎都聚集于此,享受美好的秋日午后时光,除了那个刚刚出征凯旋而归的骠骑大将军前鬼谷神医——顾十九。
自从林枫和魔教摇光左使苏冽喜结连理之后,总是想着将鬼谷的女子嫁人,大约是鬼谷奇女子太多,怕惹了自己娘子不快。这不神医顾十九刚凯旋归来,就想着撮合郎有情妾有意的一对璧人,奈何顾十九就算上得了战场,杀得了敌人,对着美人八八却是无端犯愁。
林枫酒过半,胡话便也随着酒气而来:“八八,现下十九也回来了,你也不小了,十九什么时候娶你呀?”
八八还在对着杯子狂饮,林枫这一问,吓得被酒呛了,不断咳嗽起来,双颊泛红,双眼染上生理盐水。
顾轻尘在一旁给八八拍着背顺气,素素反倒第一个看不过去了,出声道:“为什么是十九娶八八,而不是八八娶十九呢。”
“说的就是!”鱼时七发话了,说完顺便擦了擦手中的剑。
“八八,你好漂亮!”瑾晞看了看众人出声道。
“八八一直很漂亮!”小楼醉眼看着脸颊还有些泛红的八八,呵呵笑着说道。
“八八更漂亮了!”顾轻尘也插话道。
一言不发的白玉终于出声了:“话题偏了,偏了!我们在讨论八八和十九的嫁娶问题,什么时候变成八八漂不漂亮了。长眼睛的看不到八八漂不漂亮么?”
“话说十九的聘礼准备好了么?”林枫出声道;“现在鬼谷的聘礼,别的不论,万金十万两。”
“为什么一定要等十九娶八八呢?”小楼不赞成。
“我要有钱,我就把心爱的人娶回去。”八八憧憬道。
“来,娶走我吧。”林枫不甘寂寞道,遭到众人许多白眼。摇光左使苏冽回魔教才几日,这是要闹哪一出。
“八八,我喜欢你。”鱼时七深情道。
“可以呀。小七,来娶我吧。”八八欢快地说着。
“可是,我只是一个穷剑客。这把剑就是我的全部身家性命,这样可以吗?”鱼时七不无忧伤的说道。
“那,小七,你娶不动我哦。”八八摇了摇头,复又补充道:“我会赚钱娶我心爱的人,不过我不会娶一个等着我赚钱娶的家伙。”某些人莫名躺枪。
“十九不会真等着八八娶他吧?”素素不可思议道。
“八八,我娶你!”顾轻尘掷地有声,继续说道:“整个顾家庄作为聘礼如何?”
“这个可以有!”众人齐呼。
不远处,是顾十九在偷窥众人聊天,被林枫看到也不扭捏,拿过林枫手中的酒杯就喝了个见底。调整好状态,才慢慢出声道:“刚刚我听说,有人想娶,八八。”最后两字吐得颇为艰难。
众人面面相觑却也不言语,顾轻尘也在一旁看戏。顾十九双眼定定的看着八八,又重复了一遍:“说呀,是不是有人要娶你?”明显是对着八八说的,八八被顾十九现在的样子吓了一跳,向后移去,好巧不巧就靠近了后面的顾轻尘怀中,他一手扶着八八,一手给她擦额头溢出的细密汗珠。
“轻尘,不要怂!出来和十九单挑!”林枫打破了尴尬的寂静,这一声就像冷水滴入油锅,瞬间炸开了。
“轻尘,不能怂哦!我看好你!”鱼时七适时倒戈:“我怂了,不和你们抢八八了。”
现在的矛头直指顾十九和顾轻尘,林枫还在一旁一边喝酒一边划拳一边喊:“不要怂!不要怂!”完全一副看戏不嫌事大的主,看着这样的林枫,白玉默默扶了扶额。
顾十九的目光左右打量之后,移到了顾轻尘的脸上。顾轻尘之于顾十九是怎样的存在,顾十九不知。不过顾十九清楚的知道,自从他误入鬼谷之后,和自己青梅竹马的八八就和他走得极近,曾经所有人都看好青梅竹马的他们,现在居然有人想要挑唆八八和他在一起,实在气人之急。
顾轻尘,何许人也?中原顾家庄的二公子,拈花惹草,处处惹风流。这样的人怎么给八八一生的幸福。可是自己呢,顾十九握紧了拳头,现在的自己一定让八八很失望吧。代替顾家出征,成为骠骑大将军,可是却仍是个一穷二白的大将军,怎么保证给八八一生衣食无忧,就连林枫说的最起码的聘礼黄金十万两都无处可寻。
“顾十九,你若说你会娶八八,我便把八八给你。”在顾十九欲转身离开之际,顾轻尘发话了。
“......”顾十九一时无言,怎么不想,他连做梦都想,可是也只敢想想。
“子时,落霞山,不见不散。”顾轻尘说完这一句,顾十九就默默转身离去。
八八看着那个落寞的背影,眼眶忽然又泛红了。顾轻尘看后轻声道:“外面风大,看沙子都迷了你的眼,我们回屋去吧。”说完作别几人就向着八八的屋子走去。
酒也喝得也差不多了,白玉看着有要胡闹的林枫,赶紧遣散了众人,扶着林枫向屋里走去,嘴里絮絮叨叨个没完:“你说你,苏冽才离开几日,就把自己放浪成这样。等她回来,看你有好果子吃没......”
子时。
夜风拂过落霞山,落霞山上不见落霞。顾轻尘手握轻华剑,夜风掀起衣袍下摆,看着那个姗姗来迟的赴会之人。
“呵!我以为九弟你不会来了呢,再晚我可要回去睡觉了。这里夜风可真是大!”顾轻尘说着打了个哈欠。
“为什么?”顾十九握紧手中的剑质问顾轻尘;“战我也替你打了,我的人你就不该觊觎。”
“是吗?八八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人了。今日明明是八八要嫁于我的,再说了八八也嫌你无趣得紧。”
“你!”
“你什么你,出剑吧!打赢我了,我便将八八还你。若打不赢我,那你的青梅就只能等我采摘了。”顾轻尘说着提高了声音,好让暗中偷窥的人能听清。说完拔出轻华剑就向着顾十九杀去。顾十九只是左右躲避着他的攻击,便不拔剑相迎。
“顾十九,你再不拔剑,你的八八就将成为我的灼华。”这一句终是激怒了顾十九。
“八八是八八,灼华是灼华。八八是我的,永远不会成为你的灼华!”顾十九喊完拔出剑向着顾轻尘就杀将而去。
顾十九拿出了在沙场杀敌的气势,剑剑指向顾轻尘的命门。暗中偷窥之人默默咋舌,这小十九出谷三年征战三年,果然已不再是在任人欺负的鬼谷好脾气神医了。
“十九这是在和轻尘拼命么?”素素看着刀光剑影之下的两人,默默为顾轻尘捏了一把汗。
“十九终究不是鬼谷神医十九了。三年的时间,三年杀伐的生活,足够十九成长为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只是在八八面前,十九总是小心翼翼,总想要护着八八周全。然而八八要的却是和十九同甘共苦,十九却总想把八八保护起来,这便是他们的症结所在。希望此夜一战,能解开八八与十九的心结。”林枫总结着。
“希望如此,不然轻尘就白挨那么多剑了。”素素回道。
刀光剑影持续了半个时辰,十九和轻尘却还没有分出胜负,这可急坏了在暗处的八八。
决战之前,八八对着轻尘说:“轻尘,加油,我看好你哟。”其实,默默在心底对十九说:“十九,加油,我等你娶我。”
决斗还在继续着,顾轻尘给十九卖了一个破绽,十九便向着破绽攻去。不料顾轻尘中途换招,三尺青峰轻华剑就直直刺向顾十九毫无防备的左肩。
暗处的八八看到这一幕,终是忍不住冲出来,挡在了十九面前,轻华剑堪堪停在八八胸前。一场刀光剑影的决斗就此落下了帷幕。
“八八,八八,你没事儿吧!”十九扔下手中的剑,抱住挡在自己身前的女子。
“我们鬼谷女子一个个敢爱敢恨,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十九,我爱你!”八八看着十九深情的说道。
“八八,八八,我也爱你。”十九回应着。
“十九,那你娶我吧。”
“八八,八八......”
“你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是那个......”
“那个是哪个?”
“就是,就是......”
“你放心吧,你的聘礼十万两黄金,顾家还是给得起的。再者,你那三年的战绩何止十万两黄金。”出声的是被晾在一边很久的顾轻尘。
“咻咻咻......”漫天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林枫、白玉、素素、凌波、小七、瑾晞等人也慢慢出现,将十九和八八围在正中间。
“八八,你看烟花!”是素素在说话。
八八抬头看去,只见绚丽的烟花绽放出八八和十九的模样,还有几个大字:十九爱八八。
真正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是既能顾全家国大义,也能顾全儿女情长的人。
对十九来说就是:不遇八八不知醉,不遇八八不相思。而八八亦早已沦陷在十九的柔情里。
三日后,有一支队伍进入的鬼谷,说是替顾家九儿下聘之人。有十乘镖箱,十乘花瓶,十乘绫罗绸缎,十乘五谷杂粮。聘礼之多,令人啧啧称奇。
林枫率先打开了镖箱,里面是金灿灿的黄金,每一箱都是,一共黄金十万两,正是当日他随口提起的聘礼。
林枫嘴角溢出笑容,笑道:“嫁了个八八,嫁了个好价钱。鬼谷可以三年吃香的喝辣的,鬼谷可以三年不用种田了。要是黄金花完了,还可以嫁素素,嫁完素素嫁小鱼儿,嫁完小鱼儿嫁凌波,嫁完凌波嫁瑾晞,嫁完瑾晞嫁小楼,嫁完小楼嫁白玉......原来鬼谷奇女子还可以嫁人赚钱。哈哈,哈哈,白玉,白玉,我找到新的赚钱方法了。”
“笨蛋,小楼是男的不能嫁。还有,我也是男的,我不嫁人。”白玉无语了。
素素、小鱼儿、凌波和瑾晞看着这样林枫,都默默的摇着头。白玉揪着林枫的耳朵就往屋里拖:“不好意思,你们继续,他没吃药,我这就带他去吃药。”几个人在后面看着白玉和林枫笑成一团。
顾轻尘低喃:轻华呀轻华,轻尘灼华,没有灼华的轻尘还是轻尘么?可惜无人能回答。
天下轻尘——文章健身房——十全大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