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人的婚礼

一九八五年九月二十三日,吃早饭时苏霸王吩咐二娃——这两天你放勤快点,多割些草存起来。明后两天要去四哥家里帮忙,没时间割草。不要到时候人吃好的,牛在家里挨饿呀?下午或者明天,帮我背谷子去机房里打米,这回得多打点。四哥结婚要抬酒”(送大礼,50斤大米),要放一元钱在米筐里,称“压缸钱”,一副队联,对联上面会写上送礼人的姓名与新郎之间的关系等。还要放鞭炮,听到鞭炮声响就知道有人抬酒来了。专门负责接待的人就会前去接应,帮客人挑箩筐,把客人领到家里。

二十五日一大早,二娃全家与众多帮忙人一起,在老四家里吃过早饭后。苏大大把猪圈门打开,放出了一头二百多斤的肥猪,把猪赶到了院子里。杀匠猪苏正华右手拿着一把长长的杀猪刀,左手拿着一个铁钩子。

他走到猪跟前,伸左手钩住猪的下巴,右手将杀猪刀麻利的戳进了猪的咽喉。然后拔出刀子,扔到一旁的地上。顺手接过苏大大手中的盐水盆子,接满一盆后甩到一旁,继续接第二盆,接了半盆后拿开。嘴里不停的夸,“血财真好”。

苏正华松开铁钩子,猪倒在了地上,四肢不停的挣扎,鼻孔里、嘴里都在冒血泡。

苏正华捡起地上的杀猪刀,用刀尖在猪后腿上戳了一道口子,擦了擦刀口上的血,把放回了工具袋子里。从竹管里取出一根一米左右长,直径约两厘米的钢条,称“挺杖”。熟练的将挺杖从刚猪脚上的口里穿了进去,在猪身上戳了好多下,取出挺杖放回竹管里。用气枪往口子里加气,把猪肚子加得饱饱的。

大家把猪抬到了烫盆里,把烫盆抬到了屋檐下面煮粉丝的灶台上。一边往猪身上浇开水,一边用刨子刮猪毛。

其他人也没闲着,有人负责杀鸡,有人负责杀鸭子。有人负责买菜,有人负责挑水,有人负责洗菜切菜,有人负责四处借桌子板凳,有人负责清洗碗筷。大家有说有笑,相互配合着为晚饭做准备。下午陆续来了好多客人,晚上摆了十几桌,称“喝夜酒”。

第二天一大早,二娃与三娃起床就往大伯家里跑。老四头戴一顶浅蓝色遮遮帽,身穿浅灰色中山服,和蓝色下装,脚穿黑色灯芯绒布鞋,笔直的站在堂屋正中学鞠躬。主婚人刘友清与陈玉梅夫妇在一旁指点着,并开玩笑的说:“拜堂难得学,学会就结束。”

匆忙吃过早饭后,由李光林夫妇领着一行人挑着鸡、鱼、蛋、面、肉等食材。还有两件借来的两件红色女装上衣,专门为刘利芬准备的,称“露水衣”。当天她可以选择穿其中一件露水衣,也可以选择穿自己的衣服。带上刘家春与刘八妹两名年轻女子一行人,去刘利芬家迎接亲去了。

上午十一点多钟时,迎亲队伍顺利抵达屋基湾。李光林夫妇走在最前面,跟着是舒齐明与罗智勇二人挑着脚篮,脚篮里放着脸盆、毛巾;牙刷、牙膏、漱口杯;梳子、镜子,茶杯、热水壶等。

刘家春与刘八妹紧随其后。

两人一组抬箱子,两人一组抬柜子,共两个柜子。两人一组抬梳妆柜,三床被子、三床蚊帐和三对枕头、床单、毛毯等,分别绑在了柜子与梳妆柜顶部。两个人抬衣柜,数人抬着拆开的车柱床,床底部由两个人抬,床头的花板与车柱连在一起,两个头绑在一起由两个人抬,床顶端拆开成一条条的小柱子,绑成一个捆子,由一个人扛。

木匠背着工具袋走在人群里,当天由他负责把床安装好。一个人提桶、一个人提大木盆,一个人扛席子,一个人扛蚊帐杆子,一个人扛洗脸架等,所有人员均有刘利芬家的亲戚朋友组成。老四走在嫁妆后面,刘利芬紧随其后。刘利芬的哥嫂、姐姐、姐夫、侄子女;亲戚朋友等人空着手跟在刘利芬身后,称“送亲”。

苏霸王与苏兴专门负责接待男嘉宾,元芬与刘二妈专门负责接待女家宾。

嫁妆就暂时摆放在了院子里,把客人迎接到指定地点,擦脸喝茶休息片刻后就入席了。吃过午饭后,又帮忙把院子里所有嫁妆都送进了新房里,再回到之前的地方休息。等老四与刘利芬拜堂结束后,为他们送行。

刘利芬的大哥刘云智与妻子王淑萍二人为本次婚礼的正送亲,席间有人为他们送上了肘子和猪肝,称“喝猪肝子酒”。二人分别为送肘子和猪肝的人发了一角二分的喜钱后,掏出随身携带的刀子,把肘子切开与在座的各位共同分享。

苏大大与王大妈到每张饭桌前,为客人道谢!“各位远道而来,辛苦了!照顾不周,请多原谅!已后常来。”客人也会起身回谢!“二老太客气啦!”为每位送亲嘉宾都准备了喜钱(红包),由媒人负责放到每位送亲嘉宾手中。

老四领着刘利芬走到自家大门前就得停下脚步,等待刘友清夫妇的指示。大门附近摆着一张铺好红布的正方形桌子。桌子上面摆着满满一冞米,米里插着三根点燃的香,左右分别插着两根点燃的红蜡烛。冞子两旁分别摆着贡品。

苏大大抓来一把米,和一只大公鸡,走到老四与刘利芬跟前,顺手将公鸡递给一旁站着的老七。狠狠地跺了一下脚,严肃的喊了一声“起”,然后扬起右手,将手中的米一点一点的往刘利芬身上撒去,嘴里还小声的念着些旁人听不懂的话。念完后,将手中的米全部撒了过去,再狠狠地跺了一下脚,喊了一声“起”。

顺手接过老七手中的公鸡,迅速把鸡冠掐破,将鸡血挤出往刘利芬的额头上抹,还扯下一片鸡毛,粘在了刘利芬抹有鸡血的额头上,接着把公鸡递给了老七。随即划燃火柴烧了一些纸钱,称“会车马”。

据说是姜子牙封神后,有一群孤魂野鬼找到姜子牙,恳求他赏口饭吃,姜子牙吩咐他们,看到大路上有迎亲的队伍路过时,就跟在队伍后面送,主人家就会给他们发喜钱。

会车马仪式完毕后,刘友清迅速走过来牵着老四的右手,陈玉梅同时牵着刘利芬的右手,先后把二人领进门。苏琴拿着一张长约80厘米,宽60厘米左右的红毯站在一旁,等老四前脚迈进大门,她立刻将红毯铺在了大门口。如果刘利芬当天是列假期间,那么她就是进门喜,只需轻轻的把红毯踢开,直接迈进大门即可。相反,就必须从红毯上面踩过,沾沾红色,据说那样她就会很快怀孕。

堂屋正中贴着一个红色金边大双喜字,靠近喜字正前方摆放着一张铺好红布的正方形桌子,桌子正前方摆着一冞米,米的正中插有三支点燃的香,左右分别插有一只点燃的红蜡烛。刘友清与陈玉梅夫妇把老四与刘利芬领到桌子跟前,以男左女右的方位站好后。二人听着口令向着大门外先一鞠躬,转身对着大红双喜字又一鞠,然后二人面对面相互鞠一躬,称“拜堂”。拜堂仪式必须是正午12点进行,不得有误。

接着把二人送入洞房休息,亲戚朋友都很热情的,为他们端茶倒水,二人一一给客人发喜钱。稍息片刻后返回堂屋,再男左女右面向金边大红双喜字站好。

陈玉梅将刘利芬陪嫁的席子拿了过来,铺在了桌子跟前的地上。刘友清随即坐在了桌子的右边,用事先准备好的纸和笔开始记账。

苏霸王手里拿着一块,长约30厘米,宽20厘米用红布封好的小木板,上面用毛笔写着一个“请”字,称“拜帖”。

首先请苏大大与王大妈前来受礼,二人分别给了一块二角钱后离开。然后是苏霸王与元芬,接着是苏兴与刘二妈。再安辈分由高到低以此类推,先长后幼,挨个去请,请他们前来看漂亮的新娘子。

被请中的客人就得给喜钱,谁给了多少,刘友清都会一一进行记录,喜钱就直接摆放在桌子上面。这时,院子里已经开席了,客人大多都在吃午饭,个别客人会亲自前来受礼。多数客人选择直接把喜钱交给苏霸王带回去,由苏霸王报上客人的姓名。老四要给每位前来发喜钱的客人鞠躬,长辈行双礼,鞠两个躬。平辈行单礼鞠躬一个躬,称“拜客”。

拜客没有时间限制,新郎官儿辈份偏低的,客人比较多的,会拜到下午两三点钟,喜钱也会收得特别多。相反——新郎官儿辈分偏高或客人较少的新人,拜客结束相对较早,酒席还在进行,婆婆就会领着新人到餐桌前给客人们敬酒。

老四背辈分较低,客人也多。拜客结束时,酒席已经结束了。二人只好一起为娘家人道谢送行。拜客结束时,陈玉梅把桌子上面所有的喜钱,都放到了桌子跟前的席子上。让老四与刘利芬一起把席子抬回新房,把席子放到新床上,由二人共同分享。

王大妈单独摆好了一桌碗筷,邀请自她之上的三代已故苏家长辈,回家喝老四的喜酒称“叫老人”。王大妈站在桌子的一角,嘴里念着:“苏家的老人们啊!今天是已丑年的九月二十六日,是犬子老四与刘氏利芬喜结良缘的日子。求老人们保佑他们二人早生贵子,尽快的为苏家开枝散叶,多子多孙。”念完,蹲在地上烧起了纸钱,说是烧给长辈的盘缠钱(路费)。

老四与刘利芬遵从王大妈的指示,分别对着桌子作了几个揖,等纸钱燃完后,坐上桌子与父母、兄弟、姐姐、姐夫们一起吃婚后的第一饭。

二娃与众表兄弟姐妹一起,为老四与刘利芬盛烫、盛饭、夹菜等。二人一一给他们发喜钱,大家有说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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