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林兰参加这次宴会，是稀里糊涂的。
好友章蜜在晚饭前送给她一张入门卷。“世豪大酒店，不吃白不吃。我是实在走不开，便宜你了！”
早知道来参加宴会的是一些官员和商人，她就不来了，平生最怵这两种人了。她原以为 ，这是酒店搞宣传，来免费吃吃喝喝的都是和她一样的小老百姓。
酒宴很丰盛，是林兰从没见过的奢华。但林兰还是决定走了。因为她总感觉，有无数双黏黏糊糊的目光，粘在她的脸上、胸前。
林兰没有经历过这种局面。
她是有过一次刻骨铭心的爱恋， 有过被男人深情注视的时候，但在这样炫目的灯光下，在被一群男人用暧昧眼神围观，还是第一次。
火锅里热火朝天。她无端地觉得，自己就是那锅中翻腾的菜。
她垂下头，捏弄着衣角，手足无措，呼吸艰难。
借口上卫生间，她想溜。
一只大手拍在她肩上。
是校长！
“林老师，走走走，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些，全是市、县教育局，人事局的领导，平时，你想要见还不一定见得到的！”
林兰还在踌躇，校长的脸就莫名其妙有了笑容。
“林老师，我听说你想考进市一中？年轻人，勇气可嘉，勇气可嘉，啊！”
校长的那一声“啊”，尾音逶迤不绝，配合着脸上的笑意， 颇为意味深长。
林兰愣了愣，还是听话地跟着校长回到了宴席上。
那晚，林兰喝醉了。恍惚中，有几双手捏了她的大腿。
醒来的林兰，头痛欲裂，更难受的，是憋屈，她感觉自己稀里糊涂当了一回陪酒女郎，恶心得像吞了只苍蝇。
2
校长来看林兰了，带来一个好消息。
“林老师，上级领导说了，一看你就是一棵好苗子，这次参加县优质课大赛，你去吧！”
林兰喜出望外。她知道，要考调进市一中，县优质课竞赛获奖证书是个加码条件。但她才教了两年书，按学校规定，是没得资格参加的。
“谢谢领导给机会，我一定好好准备！”从天而降的喜讯让林兰激动又忐忑，她忘了不快，全身心投入到赛课准备中。
功夫不负有心人，县优质课竞赛，林兰高居榜首，直接推荐去参加市优质课竞赛。
要是市优质课竞赛获一等奖，就等于是拿到了进入市一中的通行证！林兰不敢相信，自己期望已久的好事竟然已经曙光初露。
林兰憋足了劲想调到市一中，不仅仅是为前途计。
当初，和自己相恋三年的男友考取了市里的公务员，未来婆婆对于被调配到穷乡僻壤的林兰，开始百般不顺眼。男友也越来越对只能周末相见的恋人不满，自然，婚事也就黄了。
分手后的男友很快找了一个市一中的老师结婚了，林兰用了好大劲，才缓过气来。
还有更重要的，林兰是家中独女，父亲去世后，妈妈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住在市里，身体很不好，自己在穷乡僻壤，隔家近200公里，没办法天天陪伴，颇为不放心。
“这次机会，我一定不能放过！”林兰暗暗发誓，准备以百倍的努力去争取。
3
“林老师，你获了奖，给学校争了光，还没有给你庆贺呢，走，今晚我请客！”校长喜滋滋地来了。
“我……我今晚想查资料，市里的竞赛，我还一点准备都没有！”
“磨刀不误砍柴工的。就这么定了！”
林兰踌躇了一会，还是去了。
包间里上除了校长 ，还有个地中海发型的中年人。一见林兰进来，他的眼睛就梭子一样在她身上交织。
“这是赵老板，搞房地产的。咱们小学新建的教辅楼就是他赞助了一部分！他说了，有你这样优秀的老师，他可以考虑给咱们再赞助个图书馆！”
林兰不知该说什么好，那赵老板已经伸出手来，“林老师，上次在世豪酒店，咱们见过，一个月不见，林老师更漂亮了！”
林兰囧的满脸通红，校长用胳膊碰碰她，她才慌乱地伸出手去。
赵老板紧紧握住林兰的手 ，林兰用力扯了几次， 都扯不出来，脸更红了。
校长咳了一声，赵老板松了手，但眼睛还是在林兰脸上滴溜溜地转。
席上，赵老板和林兰面对面坐，一个劲地给林兰夹菜。
“林老师，我是个大老粗，最佩服的就是你们这样又懂事又漂亮的知识分子！”
林老板俯身过来，好让林兰看见他眼里的敬佩。他脸上的酒气扑在林兰脸上，林兰闻见了升腾着男性欲望的气息。
她感觉隐隐作呕，别过头，发现校长的位置，空了。
林兰说要回去备课，起身要走。赵老板趔趄着抱住了她。
“林老师，和我切磋是一样的，你不会的，我都教你。”赵老板笑得很猥琐。
林兰奋力推开他臭烘烘的嘴巴，转身就走。
“林老师，你不是想进市一中吗？”
林兰站住了。赵老板走过来，把一张卡在她面前晃了晃。
“501室，我等你！”
“赵老板，请你尊重我！我会靠自己的努力调到市一中的！”林兰气得脸发红，胸脯一起一伏。
“努力？小丫头，你太嫩了，你不知道吧，你那县上的一等奖，也不过是有人摸你大腿摸舒服了，赏给你的！要不，就凭你，不说一等奖，三等奖都没门！”
赵老板哈哈笑起来，锃亮的脑袋一晃一晃的。
“你要伺候得我舒服了，市里竞赛得一等奖，调进市一中没问题！你知道，这年头，有钱能使鬼推磨。”
“你胡说！县一等奖是我自己夜以继日的备课换来的！”林兰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无法接受工作后的第一个大奖来得如此不堪。
“那我问你，你怎么会参加世豪大酒店的宴席，今天你们校长请你，他咋不在了？小丫头，你缺心眼啊！”
林兰愣了，眼泪在睫毛上一闪一闪的。
赵老板毛茸茸的嘴巴就要凑过来，林兰用尽全力，啪的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人渣，滚！”
林兰理了理头发，昂着头，走出了包间。
4
“同学们，你们说说，丑小鸭为什么能变成白天鹅？”
“因为，它能经得住生活的磨难！”
“老师，我觉得，因为它本身就是从天鹅蛋里出来的，它骨子里有天鹅追求圣洁美好的基因。所以，困顿只是暂时的。”
林兰记起县竞赛课上，她上《丑小鸭》，孩子们的回答。
林兰抬眼看向天宇，漆黑的夜空，群星闪烁，有数十颗最亮最大的星星，缀成一个图形，像极了展翅高飞的天鹅。
林兰的眸子如星星般闪烁，她的嘴角轻轻扬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