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里的小人儿

小女孩小心翼翼将核桃咬成两半,吃了仁儿之后,在空空的壳里塞上一层纸巾。

这样会不会太小了?她想。

小女孩又裁了一张白纸,认认真真叠成方块,做成白纸盒。

这样会不会太丑了?她想。

最后小女孩去跑到池塘,找到一片小小的、干净的荷叶,兜成手掌大小,摘了一片荷花瓣放在里面。

呀!刚刚好,小女孩将洋娃娃放进去,青绿色的荷叶作床,粉白白的花瓣作被,下面茂盛的吊兰托举着小床儿。真是好看极了。

好了,那现在可以开始了。

小女孩拍了拍裙摆,闭上眼睛,一本正经、认认真真地双手合十,在心里想着:

洋娃娃你快醒过来,洋娃娃你快醒过来啊!

妈妈说过,洋娃娃之所以这么好看,是因为它本来就是真的,只是现在睡着了而已。只要用虔诚的心和仪式就能将洋娃娃唤醒。

小女孩闭着眼睛,等了很久很久,偷偷眯起右眼看了看,还是没有动静,不由地着急了起来。

怎么还没有醒啊?

难道妈妈是骗我的?

还是说只有我的洋娃娃是死掉的啊……

“呜哇……”小女孩伤心地哭了出来,眼泪像断了线的水珠一颗一颗滴溜溜地流下来,流啊流,像小溪一样,流到鱼缸里,流到吊兰上,流到漂亮的荷叶小床上。

突然,吊兰的叶子哗啦啦剧烈地抖动起来,长长的叶子不停地摆动,轻轻打在了小女孩的头上。

小女孩抽泣着抬起头,抹了抹鼻涕,惊讶地发现这株吊兰最长的一根叶子变得发光发亮了起来,绿绿的,从叶子的根部慢慢渗出了一丝水,沿着茎叶就这么流着流着汇聚成了一滴水珠,在尖端像吊坠一样挂着,晶莹剔透。

呀,水滴里的这是什么?是一个人吗?

眼看着水滴越来越大,险些要掉下来,小女孩赶紧伸出手接住了它。奇怪的是,水滴在小女孩的手掌心滚来滚去不散开,像是荷叶上的水珠一样。

渐渐地,里面的小人身体开始长大,她仔细一敲,丁点儿大的小娃娃,是个女的,赤裸着身子,长长的头发披散着直到脚踝处,然后她从水滴里挣脱着跳了出来!水滴一下子崩开,消失不见。

小女孩定定地看着手心里的小人,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倒是小人很自来熟地一蹦一跳踩着吊兰的叶子,在上面滑起滑滑梯来了。长长的头发被小人捧成一团儿在怀里,挡住了赤裸的身体,光溜溜的屁股哧哧地在吊兰叶子上摩擦,玩得不亦乐乎。

小女孩迟疑着问:“你是谁啊……是我的洋娃娃吗?”

小人白了她一眼,说:“我可不是洋娃娃,我是一个小人儿——啊,又美丽又可爱又聪明又开心的小小人儿!”

小女孩很疑惑,说:“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小人说:“哎,谁知道呢,你莫名其妙地哭,扰得我好心烦,必须把你给哄高兴了,我才能开心起来。”

小女孩更疑惑了,说:“哦,那你……”

“呀——”小人儿突然大叫一声,跳到小女孩为洋娃娃做的荷叶小床上,“这个小床真好看呢,可以送给我吗?”

小女孩说:“真的?你也觉得很好看啊!”

小人把床上的洋娃娃挪了挪,往花瓣被子下面一钻,一躺,左看看右看看,高兴得不得了:“当然,粉粉的被子,青青的床,上面的花纹摸着真是舒服极了,躺下来也是软软的,而且还好香啊——你家的洋娃娃睡在这里真的是太幸福啦!”

小女孩红着脸说:“其实这床我是刚刚才做好的,之前做的都没有成功。”

“呀——”小人儿又大叫一声,跳到小女孩之前做失败了的小床——核桃壳上。

小女孩脸又一红,赶忙说:“这不是……”

“太好玩了吧!”小人说,它把圆滚滚的核桃壳推到鱼缸的水面上,把头发堆在屁股下面,坐在里头,开心地将两只小小脚泡在水里,双手滑啊滑。有小鱼儿游过来——这条小鱼对于小人来说太大啦,可是它们互相打着招呼,很愉快的样子。

小女孩蹲着趴在鱼缸旁边好奇地看,问:“你能听懂小鱼说的什么话吗?”

小人儿嘻嘻地笑:“当然能啦。”

小女孩眼睛一亮,着急地问:“那它们在说什么?觉得我这个主人怎么样呢?嗯……还有住在这里还满意吗?”

小人儿倾下身体,将头靠近水面,嘴巴动啊动。

头发都要掉到水里啦。小女孩心想,她在抽屉里找了找,没有找到。最后想了想,从自己的裙子上的蕾丝边揪出一根线,给小人儿扎了头发,打了一个粉红的蝴蝶结,可爱极了。

“问出来了吗?”她期待地问。

小人说:“嗯,问出来了。小鱼儿说你很好,就是平常太孤独了,也不爱笑,安安静静的。它们还说,你给的食物很好吃,但是鱼缸太小啦,鱼虽然小,但是住的地方不能马虎。”

小女孩轻轻笑了一下:“谢谢啦,我会换一个更大的鱼缸的。”

“呀——”小人儿突然又大叫,它从鱼缸里爬出来,抱起桌子旁边的白纸盒,“这真是一个荡秋千的好玩意儿!”

小女孩惊讶地看着小人,真想不到它的脑袋里竟然有这么多好玩的主意,听着就让人感到有趣呢!

她帮忙找来了两根线把白纸盒绑在吊兰抽出来的一根茎上,那根茎长长的硬硬的,顶端还有个小花苞,但是足以支撑起小人儿和秋千的重量。

小人儿躺在新做的秋千里,在空中荡啊荡,白白的手臂伸出来挥舞着。“啊……”,想要高声歌唱。

哎,给忘了做一件衣服给它了,小人儿到现在还是全身赤裸的呢!小女孩一想到这里,赶紧转头准备去找一找材料。

“你去哪儿啊?快来听我唱歌。”小人说。

“我去找东西给你做衣服。”小女孩说。

“那可谢谢你啦,唔,我想要一件喇叭花裙子,好吗?”

小女孩带回来一朵淡紫色的喇叭花。小人儿跳出秋千,高高兴兴地穿上了,然后一根细细的藤条系在腰上,真是一件漂亮的裙子!

小女孩说:“好了,现在漂亮的小人儿开始唱歌吧。”

……

啦啦啦

啦啦啦

小小女孩儿你不要哭哇

我来啦我来啦

漂亮的小人儿开始唱歌啦

看我多么喜欢你的荷叶小床

小床小床软又香

让我们在核桃船上和鱼儿对话

小船小船摇啊摇

然后轻飘飘地在秋千上歌唱

秋千秋千荡啊荡

小小女孩儿你不要哭哇

我来啦我来啦

抹抹眼泪擦擦鼻涕

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啊

哈哈哈

哈哈哈

……

“我唱的好听吗?”小人儿在秋千里蹦蹦跳跳,转起了圈圈:“有没有觉得很开心啊,来笑一个吧。”它跳啊跳,跳出了秋千,在吊兰的叶子上踮起脚尖伸出双手翩翩起舞,像一只美丽的蝴蝶一样,柔顺的长发飘啊飘,紫色的裙子转啊转。

小女孩真的笑了出来。小人儿真的是像它说的那样——又美丽又可爱又聪明又开心的呢!

笑着笑着……她就醒了,定睛一看,自己还保持着双手合一认真祈求洋娃娃能醒过来的姿势。

可是,荷叶床上的花瓣被掀了起来,核桃壳儿飘在鱼缸里,吊兰上挂着白盒子秋千——小女孩又笑出了声。

她看到小鱼儿“啵啵”地吐着泡泡,游过来,大大的眼睛望着自己。

该换一个大一点的鱼缸啦,小女孩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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