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绝了一室的温暖，门外细小的雨丝由于风的作用，在空中打够了旋儿才缓缓地向地面飘来。郁唯一抖了抖手里的外套，将它穿上后把帽子戴在头上，咬了下唇便硬着头皮往雨里冲。

下一个去校医院的估计就是我了吧，她头也懒得抬，两手插在口袋里，大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同时也在心里暗暗祈祷雨能小一点，因为有风的原因，她左侧的身子有些湿了。

走了几步后，她感觉左侧似乎没有雨再飘来，她以为雨停了，抬头望天，却见景深打着伞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左侧，亮晶晶的眼睛正正对着他意味不明的眼神。

“下雨了也不知道避一避吗”，他皱眉看向她头顶，帽子湿漉漉地贴在她头皮上，他腾出右手，把她的帽子摘下来。

两人就这么走了一段距离后，途中她将手伸向伞外面，感觉到雨似乎停了，她往外移动，低声说，“雨停了”，想说他不用送她了。

刚走两步，胳膊便被用力一扯，她一个踉跄差点倒地，胡乱地抱住一个东西让身体平衡下来，哪有什么东西，分明是某人的腰身，此刻姿势暧昧，他低下头看着她抱着他，她微红着脸，装作镇定地站立好，“你干嘛拉我”。

他低头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笑，像是早料到了她会这么说，不置可否地笑笑。

以前的郁唯一不活泼不可爱，对外界的一切毫不关心，没有什么能够激起她心中的波澜，她的脸上也永远都只有一种表情，甚至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可现在的她明亮又充满生气，像所有女孩一样灿烂地笑，撅起嘴巴生气，还有那些口是心非的小聪明。

她变得，他越来越喜欢了啊，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他再也无法拥有了，如果她的灿烂耀眼与他的无法触及两者只能选一个，在很早之前，他就已经做出选择了啊。

到女生宿舍楼下时，她本想和他说声谢谢，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已经转身离开了，她看着他的背影思索了一会，发现真的搞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

郁唯一刚开门便看到一个陌生的男生背对着她坐在江姜的床上，听见声音后，他扭回头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她猜到他应该就是江姜的男朋友，她朝他点头。

推门出去后碰到了走回来的江姜，面色看起来好多了。

“回来了？”

“放心，给你交了”，郁唯一猜到她要问什么。

“就知道你最好了”，她作势要上去搂抱她，被她轻巧地躲开了。

“赶紧回去吧”，她意味深长地指指宿舍，后者轻轻地笑了，嗔怪了一句他非要来的。

或许是因为她在宿舍，江姜男朋友有些拘束，说话声音很小，但仍然不妨碍话语里充满对她的宠溺。

她听到江姜男朋友问她想吃什么，江姜不知说了句什么，他男朋友急了，声音都大了一度，说他才不会嫌弃呢，然后江姜说了句你真好便没音了，她低下头看去，她的帘子拉着，郁唯一拿起书包向外面走去。

躺在时光深处的回忆，一触碰便会有隐隐的伤，那时候，如果多抱抱他就好了，明明喜欢到不行，表面却装作一副局外人的样子，他靠近她的那三年，应该很难吧，她甚至没有走完她应该走的那一步。

景深，是因为这样，你觉得累了吗？也许像我这样的人本不应该得到你的爱，不靠近就不会受伤，你现在应该已经做出选择了吧。

既然这样为什么那时候要答应，说会一直保护我，陪伴我，做不到就不要承诺啊，我当真了，真的当真了。

郁唯一只觉得心口一阵刺痛，她选了图书馆最安静的角落坐下来，回忆是件累人的事情，尤其是对于她这种迟来的顿悟之人，悔恨要远远多过甜蜜。

她从架子上拿了关于微积分的书，自从上次和班里的学霸讨论了求导后，她对微积分产生了兴趣，随意翻开一页，看到了你为何不该在不连续的坡道上滑雪，她嘴角微微扯出一丝笑意。

她是一个典型的工科女，更多的状态是专注于当下，很难有伤春悲秋的情怀出现，除了偶尔想起景深的时候，她感觉心口像是缺了一块什么东西般将她撕扯着。

“喂，你怎么在这儿”，郁唯一抬起头，如果仔细看她的眼睛，说不定可以看到一串串数字还遗留在瞳孔中，此刻她对着面前的男生无言无语，他在她面前晃晃手，轻轻笑了。

郁唯一反应过来时，许时已经坐在她对面把她的书拿过来了，她有些不悦地皱眉看向她，“怎么又是你，我都说了……”

“你不认识我，不记得我嘛，是不是”，他挑衅似地看着她，压低声音说，“可我还是想谢谢你”。

“不用了”，她拿起书往外走去。

许时在后面追上来，“你看的是什么书啊”，说着就要上去抢，郁唯一加快了脚步，轻巧地躲过了，他伸出来的手在空中捞了一把又一无所获地回到了她身边。

在图书馆门外，许时又开始抢她的书，他站在她左侧，绕过整个背后向她右侧伸去，那姿势就像从背后怀抱着她，郁唯一向前一步，他也向前一步，她扭头瞪着她，下一秒他嘴角勾一抹坏笑，伸出手指朝她咯吱窝下挠了一下，“我看你给不给我”.

郁唯一刚想说什么，目光里瞥见人影，景深和晴晴朝他们的方向走来，他看见许时伸手拿着她手里的书，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她像是被他拥在他怀里。

景深搂着晴晴的腰身向她的方向走来，嘴角扬起一抹轻蔑的笑容，许时把书抢到手后兴奋地看向景深，“这么巧啊，又见面了”。回应后者的是尴尬的沉默。

他们两个认识？郁唯一只觉得脑子里面一团乱，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但又觉得自己担心的不应该是这个，她最怕的是他误会她不是吗，可是误会了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在他身侧的人不是她啊。

时间好像在这一秒停止了，郁唯一感觉喉咙发干，景深的身影越来越近，可下一秒，景深径直从他们身侧走过，留给她们的是他看向晴晴时宠溺的眼神，她回头看着他的背影，一瞬间，泪水竟然不受控制地留下来，她失去了对它们的控制，那曾经是她的骄傲，可如今她在他背后泣不成声。

一旁的许时以为景深没有看见他们又叫了一声，模糊中，郁唯一看见前面的人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身，回头。

像电影里的慢动作回放一般，他扭回头来看着她。

隔着空空的走廊，四目相对，她急促地转身，或许是不想让他看到她的眼泪，她是如此骄傲，不曾在任何人面前示弱的郁唯一。另一边的景深，眼神晦默难测，俊眉拢起，他的手微微颤了一下，从身侧人的腰身中抽离。

他看着她离开，身体微微前倾，还未有任何动作，从腰侧抽出的手已被一只手紧紧地攒在手心，暗暗用劲，晴晴挡在他面前，“景深，别忘了你答应过阿姨什么！”，后者颓然地立直身体，被她拉着走进了图书馆。

许时看见郁唯一一脸泪痕吓坏了，“喂，我把书还给你，现在就还给你，嗯？”，后者没反应，“对不起，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可是别哭了好吗？”。

她像没听见一样，蹲在地上把脸埋在两腿间呜呜地抽噎起来，肩膀一抖一抖像是要把这么多天来所有的委屈都哭尽，许时立在旁边站也不是，蹲下也不是，最后在离她很近的地方，蹲下来递给她一包纸巾。

已经习惯了的好，像是融进血液般灌溉的三年，如今她的少年站在另一个人的身边，对她置若罔闻。

既然做不到，当初为什么要承诺，可笑的是她信了，差一点就要坚定地走向他。

她的城原不是那么那么容易让人走近，可偏偏在对他开门时她见到了光，见到了，就不希望只是见到了。真的，失去之后的拥有远比从未拥有要痛苦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