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相对于中国大部分地区,新疆的秋是来的比较晚的。这几日,清晨打开窗,那一股迎面而来的凉风,告诉我,秋来了。上午十点我出门去锻炼的时候,依旧穿着速干背心和短裤,小区的阿姨都关心道:多穿点,天凉了,别感冒。我笑盈盈地答应。
秋季是丰收的季节,这对于石河子这个农业小城来说尤为明显。白花花的棉花地和金色的麦田构成了这个季节的主要色调,还有下野地的西瓜、炮台镇的甜瓜、花园镇的蟠桃,这些水果大概就是我小时候热爱秋天的原因之一吧。
昨晚陪父母和他们的朋友吃饭,都在聊棉花的产量和价格。我无心听他们聊天,便找了个无人的角落仰望星空。初秋的夜,微微有点凉,夜空的星星也比夏日少了不少,也许,他们也怕冷盖上棉被睡了吧。回想起我的童年,几乎都是有关于秋季的农田。在我很小的时候,大约四岁吧,跟着奶奶去拾棉花,那时候大概还没有除草剂,棉田里有许多狗儿秧,它们密密麻麻缠绕在棉杆上,吮吸棉花的从土壤中汲取的养分。而豆虫,胖乎乎的,身上布满各色的花纹,最喜欢用它的两排小短腿抱着狗儿秧的茎啃食枝叶了,你一摸它,就立刻蜷成一团。记得那时候我每次去棉花地都要带个罐子,奶奶拾棉花,我就去捉豆虫,有一次奶奶打开抽屉,发现了我花一周时间才攒下的一抽屉的豆虫,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把它们全都倒在了院子里空地上,那些鸡像是过年似的兴冲冲都跑来吃豆虫,看到那画面我很难过,我本想种一片狗儿秧,把它们都放在里面,我就可以看着它们,好像我也是其中的一员了。后来吃了豆虫的母鸡下了很多双黄蛋,奶奶要我捉更多的豆虫回来喂鸡,我不肯。
我是在团场长大的。过去,团场的孩子都得在上学时抽出几个月的时间参加学校组织的义务劳动,美其名曰勤工俭学。记得那是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们班由班主任带领在一块靠近大渠的棉花地拾棉花。秋天正午的太阳仿佛要把大地烤干,棉田的土壤裂开奇形怪状的缝,我走路时格外小心,生怕掉下去到另外一个世界。这时,我躲在棉花丛中和一个鬼点子很多的发小商量着吃完午饭逃跑的计划。午饭是千篇一律的馒头加冬瓜汤,我没有碗,而且那清水煮的冬瓜汤让我心生厌恶,随便抓了两个馒头边往嘴里塞边边寻找逃跑的路线。正在为怎么拜托班主任发愁的时候,发小突然跳到我面前说,我跟老师请假了,说我们去上厕所。于是我们俩就大摇大摆的向着远离人群的方向走去。一路上,我还在往嘴里不停的塞馒头,嗓子已经干得再也咽不下任何东西了,我本能地朝大渠走去。或许是喝水心切,我一路小跑着到了大渠边,渠道很深,足足两量大货车那么高,我们找了个坡缓的地方呲溜划了下去。我在一个还未干涸的水坑里找到了水,喝了一大口才觉得味道怪怪的,直到后来我才明白,那是附近垃圾坑给这水添加的味道。我们玩了一会水,一直到太阳不在头顶了,我们才顺着渠道往前走去,心想着千万不能被抓回去拾棉花了,实在太痛苦了。我们俩从中午一直走到太阳落山了才敢从渠道底爬上来,第一眼看到的还是棉花地,大人们还在争分夺秒拾着棉花。我注意到地边上有一个大塑料桶,旁边放了个竹筐,我知道这是这块地里的棉花工吃剩的午餐。走了一下午,我俩已经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我们蹲下身像鸭子一样悄悄摸索到竹筐旁边,我看了一眼塑料桶里的汤,发小问我:是啥汤?我失望地去翻竹筐,头也不抬嘟囔到:冬瓜汤。不知是不是有人故意的,我翻开竹筐上的盖布时,两个馒头映入眼帘,我喜出望外拿给发小一个,自己先啃了起来。他吃惊地看着我花了不到一分钟干吃下去一个馒头,还一副不满足的样子。晚上我俩在水闸下用半干的淤泥搭了个小房子,但太阳一落山我们就不打算在这住了,实在是太冷了。可发小坚持不能回家,不然明天还得被抓去拾棉花。我想了一会,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去学校吧。到了学校,由于所有学生都被组织去拾棉花,我们并没有看见多少人。翻墙进去,学校里多了一辆大巴,我以前见过,那是拉着除班主任之外的老师去棉花地拾花的车。我们从那破旧大巴的窗口翻了进去,里面可真暖和,我不由的打了个哈欠,发小说不能在这睡觉,明早车一大早就会载着老师们去棉花地,我们起不来准被抓住。我们于是又翻出学校。学校对面有个正在施工的两层楼,面积很大,后来我知道,这是团场的文化宫,现在成了老年活动中心。这个楼还没有修楼梯,我们手脚并用扒着砖墙上的缺口上到二楼,惊喜的发现宽阔的平台上有一床被褥,等了一会,并没人回来睡觉,我们才怯生生的脱了鞋缩进被子,风很大,我把半个头都缩进了被子,外面时不时还响着警笛声,一定是找我们的吧。我睡着了,睡得很香。第二天我们起来时,发现距离我们十几米的地方坐了个男人,眺望着远方,我觉得这一定是他睡觉的地方,我俩蹬上鞋子赶紧溜了。路过学校门口的时候,看门的大叔发现了我们,我们撒腿就跑,一直跑到了一个废弃的烧砖厂,才停下休息一会,一路上我觉得人们都在看我俩,让我觉得很慌张。不过没多久,老爸还是开着拖拉机追上了我们,他说是学校门口的保安告诉他我们刚才从校门口路过,就一路上打听着过来了。我们并没有被揍,爸妈很开心我们俩都没事,在饭馆大吃了一顿后,爸妈又去农场了,我回到奶奶那,我知道,明天还得去拾棉花。
不知为何,我也感觉到了丝丝凉意,我定了定神,从回忆中跳了出来,习惯性的打开手机去翻你的相片和视频,不用照镜子我都知道,我的脸一定红的像个水蜜桃,我嘴角上扬,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我要去做晚饭了,以后多的是时间去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