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自来水停了。
停水是常有的事。我家离自建水塔最近,由水塔出来的水第一时间分流在我家水龙头上,若水塔没水,我能第一时间发现情况。
还好,停水前,我已把红薯叶洗过两遍。清洗第三遍,发现龙头水只缓缓流。趁着水龙头还在涓涓,我淘米煮饭。往昔淘米时,水龙头哗哗的水,一会已注满锅胆,淘米只是一两分钟的事。可这次,那细流,淘米只能慢慢悠悠,急不来。
细流仍涓涓。抬头看看天吧,它仿似在我脸颊之上,仰头即入眼。天空底色是淡淡的蓝,大片灰白云朵,看起来很厚重,即使夏风大大地吹,云层也不见动弹。目光往下,近山比往昔更葱茏,即使南国的山最不缺翠绿。视线收回至眼前,几树芭蕉参差,它们堪称新生。就是年后,老农嫌芭蕉遮阳把它砍倒。它们是砍剩的芭蕉桩抽起的芯、芽、叶、树,它们是继承者,现已亭亭如盖。
看完几番景致,煲胆内水已半满,我淘米。从没试过,淘米也可以慢悠悠地淘出一丝慢时光,甚至诗意。
看看时间,米饭该有八成熟,我着手煮菜。很简单的菜式,炒红薯叶,炒肉片。只一个碟子,肉片覆红薯叶面上,这样的配搭,两两相宜。
吃饭时,俩孩子依旧不配合。由他们吧,我自己吃饱再说。当季的红薯叶脆嫩味鲜,肉片是早晨买回猪骨上剔下的肉,嫩滑味美。我吃饱,给俩孩子喂饭,可他俩吃过几口,任我吼也好哄也罢,就是任性来回跑。我眼内,吃饭是头等事,要在往日,他俩不好好吃饭,我定气炸。
可今天我竟心平气和地跟自己说,饿他们一顿也好,或许晚餐能吃得顺当,也当做给自己放个小假。于是,我收拾好餐桌,打算洗碗。我倒是忘记停水这回事,一拧水龙头,却发现它点滴水珠都不给我。
碗也不洗了吧,待水来了再洗,我的心跟自己说。我快步走出厨房。饭后必洗碗必清理厨房已成我默认的任务,我怕多看一眼糟乱厨房油腻碗碟,我会心牵这未完之事。
午后,小睡时刻到。俩孩子的小睡有点长,起身后,时间已去到傍晚四点。俩孩子发现了爷爷买回的南华李,也不怕酸,抓起就吃。孩子爷爷下楼,带他俩玩去。
家里只剩我一个人,安然,恬静。
拧开水龙头,有水来,可仍细流。还是接水烧水吧,早点烧水,取碳煲汤。我总觉炭火煲出来的汤更滋味,当然也节省煤气。汤料是早上买的,猪筒骨,煲个简单的清汤。
盛水的盘子有点大,就那细水,盛满,得慢等。心内庆幸,家门口就绕着青山绿水,慢等时大可观山望水。
对面的矮山坡,去年养有山羊。晨间或日暮,总会听得几声嫩生生的叫唤,咩,咩。我告诉俩孩子,那是小羊在寻妈妈。曾经一次,我们经由小道,路过矮山脚下,偶遇小羊挣扎草丛中。看情况是它贪吃误事,也许心急找大羊,未可知。我没出手给它解围,小羊自有法门。俩孩子站着,看它,不愿离去,我最终哄他们离开。归家,途经那地,小羊果真没踪影,该找着回家的门路了,或是它主人出的手,未可知。
稍远,是菜园。四季里,它总青绿。春里豌豆,夏有豆瓜甜玉米,秋日绿叶扶蔬,冬天甘蔗储糖。菜地里,常有老农,天天侍弄地里菜蔬,或除草或松土,总有得他忙。我猜他多是兴致所在,打发时间。
眼前除却芭蕉,就是溪水。这些天雨水多,所以溪流被冲刷明静,我观水的兴致也多几分。这溪里无细沙,清浅里只见碎石渣。它似乎很欢乐,哗啦哗啦流淌,只要我稍稍留神,我就听得着声响里的欢乐。
在我望山观水间,盆子里,水已满,汨汨溢出,哗哗跌入溪头。
将水倒入锅里,生火,架柴。灶堂的火烧得红红,稍等,等会就能烧出红亮的碳头。
煮菜用的锅,我给它添了水,待它烧开,就把猪骨头投进去,焯水。
我去冰箱找出红枣,枸杞,党参,黄芪,赤小豆,眉豆,都装碗里。拧开水龙头,仍是细水慢慢流,我且缓下动作,等水注满,把汤料泡会。
看着水流缓缓,我记起冰箱里有我亲自晒好的白菜干,也放进去,一起煲汤。我喜欢白菜干煮透后散发出来的气息。
锅中水滚,猪骨焯水,过冷水,放入汤煲内。把浸泡着的汤料沥出,投入汤煲里。菜干已泡软,把它剪作几段,也投汤煲里。
灶堂内的柴劈,已然烧出红亮的火炭。我用半弯镰刀,取出碳火,放置炭炉上。炭火铺满,我把汤煲架在炭炉上,静待煲里各物随沸腾的水翻滚。
再次拧开水龙头,流水仍涓涓。也好,我细细完成各样家务吧:洗碗,用细水冲干净;摘菜,刷着手机,等水注满盆子洗菜;趁着空隙,把灶堂内红亮炭火加入炭炉,小心翼翼。
家务活完成。炭炉内,炭火燃亮,煲盖小洞喷出热气,热气带出的香气。我寻来小板凳,侧坐一旁,享片刻慢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