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惬意的午后,周先生安详的躺在太师椅上。阳光透过窗子洒在他皱皱巴巴的脸上。已到耄耋之年的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孩童般的笑容。一向紧锁的眉头也缓缓地舒展开来。干匾的嘴巴周围冒出几根枯草般花白的胡子,像一口没有生机的死井。不知道什么时候,滚烫的泪珠从他凹陷的眼眶里大把大把的涌了出来,这样的画面,像极了一副神秘的油画。就在今天上午,他结束了长达六十年的婚姻,和那个陪伴他大半辈子的女人永远说了再见。茶几上红的刺眼的离婚证,为这段婚姻画上了最后的句号。望着墙上已近泛黄的那张唯一的全家福,周先生陷入了沉沉的回忆之中。 2 0岁的他是深受观众喜爱冉冉升起的晋剧明星,与歌女梅芳处于热恋之中。梅芳无父无母,她完美的像是上帝雕琢的一件艺术品,她是那样的美丽迷人。他们本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梅芳的身世没有得到周父周母的认可。面对父母的压力,周先生和那个长相一般,家世较好的李小翠结了婚。 婚后的周先生不再唱戏了,他成功的接了父亲的班,有了一个儿子,起名周清。而梅芳也好像从来没有出现在周先生的生命里一样。直到周清五岁那年,周父周母不幸煤烟中毒,双双离世,周先生哭干了一生的泪水,也没有换来他们的生还。时间是一剂良药,让周先生的生活逐渐步入了正轨。妻子贤惠能干,儿子聪明活泼,他本以为他的一生就会这样有节奏的过下去。直到那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梅芳带着一个和自己相貌相似的小男孩出现在他面前,他叫梅飞,是自己和梅芳爱情的结晶,周先生的眼里闪现出了从未有过的光芒。就这样,周先生辗转于两个家庭之间。尽管李小翠和梅芳都知道对方的存在,但大家都平衡的维持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和谐。可孩子们渐渐长大,周先生意识到应该作出选择了。一向温柔的李小翠听到离婚这个词变得异常暴躁起来,这个平凡的小家庭日日夜夜充斥着了争吵。这样的生活周先生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那一天周先生鼓起了所有的勇气和梅芳跪倒在李小翠面前,誓死要守护他们的爱情.。李小翠除了眼泪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她爱他的所有,她甚至爱他胜过爱自己,她可以放他走,可是他们的孩子周清怎么办?她绝对不会用自己的错误惩罚孩子。她知道周先生不是一个冷漠的人,她也知道他是铁了心要远走高飞。此刻的屋子里安静的可怕,这时周清从房间走出来,鲜红的手腕让周先生慌了神,他什么都不顾,只想把儿子第一时间带到医院,经诊断儿子患上了精神疾病,才会做出极端行为。周先生望着诊断书沉默了,而梅芳也明白,他不会和自己远走高飞了,她选择了离开。周先生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他要用余生弥补对周清心里造成的伤害。但他永远也想不到,那日与梅芳在医院一别,竟是一生。 梅芳此生未嫁,一个人抚养儿子梅飞.面对生活带来的重重压力,她终日用烟酒来麻痹自己,不到两年,已经肺癌离世。当周先生抱着梅芳冰冷的遗照的时候,他真的想和她一起永远的睡去 。但他知道周清有精神障碍,周飞需要自己养活。生活还得继续,时间不会给任何人喘息的机会,于是这个三口之家从此多了一个成员,梅飞改姓周,从此和周先生一家一同生活。周先生不知道那几年,他们四个是怎样相处的?从此大家冰释前嫌,和睦相处?真实的情况是,周清因为周飞的存在病情恶化,而周飞更是把母亲的死,怪到周先生头上。不给周先生任何一个尽父亲责任的机会。周先生对于儿子们的内疚早已化为烈酒,深深的沉在心底。而对于梅芳的思念和亏欠,他知道只能来世在还了。他和梅芳在一起是的一段美好时光,都需要他用整个余生去回忆。时间不知什么时候偷偷加快了步伐,很快两个儿子长大成人了,可接班的位子只有一个,那一夜周先生想了很久,可他还是决定和妻子李小翠说出,他要把接班人的位置给周飞。话音刚落,李小翠鼻头一酸 ,顿时已近泪眼模糊,这些年的心酸涌上心头,自己多年来对于周飞蛮横的包容,不正是为了给自己的儿子留条活路吗?如果自己的儿子周清不能成功接班,他如何在社会中生存,自己有一天永远的闭上眼睛了,他可怎么办?她哽咽的向周先生发出这一连串的质问,周先生没有再多说一句的力气,只有无尽的叹气声。两个名字在合同书上划了由改,改了又划,始终没有结果。就这样,接班的名额在老周家彻底作废,两个儿子谁都没有接班、周先生认为这样做能让自己好受一点。不久,周飞彻底对父亲绝望,负气出走,失去了联系。而周清被认定国家二级精神残疾也永远住进了福利精神病院。 硕大的屋子就只剩下周先生和李小翠二人相依为命,前几年的时候,两个人有精神的时候还会去医院看看周清。这几年年纪越来越大,实在忍受不了颠簸的路途和医院凄凉的光景,只好打打电话作罢。等着他们两的只有晚年生活的无尽凄凉.岁月留给他们的只有病痛的折磨 和无限的悔恨。 我不知道如果当年周先生和梅阿姨结婚,会是怎样的结局,他们的爱情故事会不会成为一段佳话。但生活从来都不是童话故事,也未必会有大团圆式的结局。爱而不得才是无数痴男怨女的常态。 命运的无常性不会给予任何人选择的机会,我们只是芸芸众生的一个、周先生一生都在爱情和家庭中抉择,在理想和生活间徘徊。梅芳用一辈子去祭奠爱情。李小翠则选择爱其所爱,为爱放手,尊重周先生的选择。可能没有人会记住他们的名字,没有人能感同身受他们的心酸无奈,但这是他们的生活,亦是我们的生活。没有人知道我们一生中要走多少路才能找到正确的前行方向,要在这条路上遇到多少人,才知道应该和谁结伴而行,但请相信正确的路就在脚下,最爱的人就在身旁。愿我们能像法国作家罗曼罗兰所说的那样,“在认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2021-0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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