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晚上演电影,你去不去看?”
晚饭前,母亲对我说了这样一句话,我的心中顿时一阵兴奋,忙说:“去!”
晚饭刚过,抹了一把嘴,就去了。
演电影的地方,还是老地方——村中戏院。还没到戏院,就听见了电影里的声音,刚看到戏院,就看到了屏幕上发出的亮光。呵,电影已经开始了!
差一刻不到七点,不算太晚吧,可是电影已经开始。于是,我加快了脚步,快走不成,又小跑,没几分钟就跑进了戏院。
然而,当我跑进戏院的那一刻,我的心中不禁一紧,因为,大大的戏院里,看电影的人却寥寥无几。
我的心里,忽然感到一阵落寞。
电影演的是农村警察,歌颂了农村干警奉公守法、为民除害的高尚品德。我并不爱看,因为电影里穿插着大段大段的豫剧唱词。不过,不爱看,却也没有离开。
如果我离开,那么,看电影的人,就又少了一个。
电影我不太喜欢,但我的眼睛却并不因此而闭上,还是要睁着,既然睁着眼,那就看点别的吧。
首先看到的,是放映电影的机子,因为它就在我的旁边。这台放映机,很像投影仪,三脚架支撑,一根电线连到旁边的屋子里。相比过去的电影放映机,似乎是先进了许多。
过去的放映机,是老式的,很笨重,必须放在桌子上,播放的时候,需要手动换带子。在换带子的空当,戏院里就会出现小小的骚动,吹口哨,大声喊叫,乱跑,打闹,等等。新带子换好,一开机,戏院里很快就安静了。
电影放映机旁,有一个小孩,大约三四岁,坐在一根大树干上。他妈妈就站在他的身后,一边看电影,一边看孩子。孩子很小,大概是看不懂电影,便东张西望,一边来回看,一边甩着胳膊。等他转向我时,顿了一下,呆住了,因为我也在看他。大概有十几秒吧,他见我还在看他,许是怕了,便乖乖的扭过头,若无其事的看起了电影。而我还在看着他,不知不觉就想到了小时候的我,和他一样大小的年纪,或者比他稍大一点。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很小的时候,家里没有电视,更没有DVD或者家庭影院,到了晚上,一般都是在自家院子或者邻家院子里,与小伙伴们一起玩。但是,一听说要演电影,就会格外的高兴。有时提前听说了,还会天天的盼着。等到放映的那天,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激动。吃饭时,嘴里“吧嗒吧嗒”的吃着,耳朵却认真仔细的听着。
一般来说,在电影放映之前,村里的大喇叭会简单预报一下:“喂!喂!喂!今儿演电影嘞,演电影嘞!谁要瞧电影,赶紧来瞧啊!”
每次听到这样的话,就算饭没吃完,也会放下碗筷,如果父母还端着碗,就会催促:“赶紧吃!赶紧吃!演开啦!演开啦!”
然后就看见父母猛吃几口,一抹嘴,说声:“走!瞧电影去喽!”
然后,搬一条长凳,锁了大门,往戏院走。
这是很小的时候,必须由父母带着去看。上了小学,大了些,便不和父母一起去,而是和小伙伴们同去同回。
再大些,自己去,自己回。
那时在村里,看电影是件大事。戏院里,乍一看,人山人海,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去,而且都带着座椅,有小板凳,有大椅子,有条凳。像我们家,就是条凳,一家五口挤一挤,刚好坐下。
搬凳子看电影,除了可以坐着以外,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站在凳子上看电影。当然,这是去得晚,在最后几排,前面人太多,确实看不见,就可以站在凳子上。若在前几排,这样做,就成了出头鸟,要被骂几句:“那是谁的头!挡着瞧电影啦!坐下!坐下!”
那时,爱看电影,除了家里没有电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可以解解馋。当然,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不过是一毛两毛的小零食,像夏天的冰棍,一毛一根;冬天的瓜子,一毛一袋,也有两毛一袋的,不过我们要求不高,有的吃就行;还有糖豆,一毛十个;还有辣片儿,不过小时候不爱吃辣,没怎么吃过;还有糖蛋儿,一毛两三块,贵贱都爱吃。
那时,我们最爱看的电影,是一些抗战题材,比如《地道战》,《地雷战》,《铁道游击队》,《千里跃进大别山》等等,都是我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经典影片。尤其是我们这些小孩子,不仅聊着说着,还模仿,还演习,你追我赶,打打杀杀,倒也颇有一番乐趣。
那时,电影散场以后,回家的人们络绎不绝。有的,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拎着凳子;有的,左手一个孩子,右手一个孩子;有的,一边走,一边嗑瓜子,时不时的吐着瓜子皮;有的跑着跳着;有的喊着闹着……
什么样的都有,像我们家,一般都是父亲背着条凳,母亲打着手电,我们走在旁边,或者前面。后来大了些,便由我来背条凳。再后来,父母去得少了,条凳就不带了,空手去,甩手回,倒是轻省。
再往后,外出求学,在家看电影的次数明显少了。
再再往后,外出打工,学会了上网,在网上,可以看很多的电影,家都很少回,更别提在家里看电影了。
没想到,如今,村里放电影,竟是这般光景。电影放映机是先进了,但是看电影的人却少了,同时少了的,还有那些童年的乐趣。
这,也许就是社会的进步吧。
也许,用不了多久,这样的场景就会消失了吧。可我总觉得,那一同消失的,比消失本身更让人心痛。
文/路雨飞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