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又到一年端午时。
最想念儿时的端午,想念那特有的香味。
端午时节正是栀子花盛开的时候,那时候妈妈总喜欢采几朵栀子花,用小瓶装点水养着,一走进屋满室清香怡人。我有时会挑选一朵最好看的放鼻下嗅它的香味,妈妈笑着说:当心里面的小虫子爬鼻子里去了。
后来拿花靠近鼻前,总把栀子花放盆里清洗一下。记得当时我还问过妈妈,为什么栀子花里会有那么多小虫,妈妈说,因为虫子也贪恋花香呀!
我至今都很喜欢栀子花的香味,大概因为它承载着儿童时期太多的温馨吧!
艾叶和菖蒲特殊的香味,成为端午节必备的物品,端午时节妈妈会吩咐我去房后的山坡上砍上一些艾叶,端午那天妈妈会挑选几株最好的艾叶,插在大门两边,我会抢着拿去插其它的门。
“手执艾旗招百福,门悬蒲剑斩千邪”,后来读到这句诗才知道原来端午节在门口挂艾草、菖蒲,是人们把它们当作节日的通灵神符,在节日的祥和气氛中让一切“牛鬼蛇神”远离。
端午时节,炎炎夏日,贪吃的我们兄妹几人,常常会闹肚痛。每当我们兄妹肚痛时,妈妈就把晒干的艾叶捣碎,加水揉抹在我们肚脐的四周缓解肚痛,再在房里放上一把艾草,用以熏蚊虫。我们就在这艾叶的香味中缓缓入睡。
2.
对于儿时的我们,端午节最香的味道,当属节日食品诱人的香味。那些香味会吊起你的“馋”劲,至今想来那些甜甜香香的各种食品的味道,依然回味无穷。
“小团冰浸砂糖裹,有透明角黍松和”,想到这句诗眼前仿佛打开了一个个香喷喷的软糯顺滑的粽子,放在盛白糖的盘里,嘴里似有温润舒畅之感。
那时候要准备端午节的一应物品,妈妈和奶奶是最忙的。节日前几天妈妈就把买来的粽叶——绿色的粽叶、土黄色的笋壳叶,先清洗一遍,然后放在水桶里或脸盆里浸泡,把奶白色的糯米和红豆洗净浸泡好,准备好捆扎粽子的麻线或粗线。
包粽子是奶奶的拿手活,看着奶奶很娴熟地把粽叶折叠,把用水浸泡过的象白玉般的糯米放入粽叶,包裹、成型、捆扎,那些笋壳叶包的三角粽、绿叶包的小脚粽一个个那么漂亮,我就模仿着奶奶的手法想去尝试,看着我把一片片粽叶包了散开,散了又包,奶奶抓着我的小手教我,但是些许自己笨拙吧,怎么学都没学到奶奶包粽子的手法。奶奶则爱抚地拍打着我的小手说,别把我的粽叶都弄糟塌了,以后大了再教你。但以后无论怎么学都包不出奶奶的味道。
粽子包了一些,我就催着奶奶,让我烧水煮粽。满满的期待,满满的馋相,心急如焚地把还没冷的粽子放入装有白糖的碗中的那种满足感,至今想来那种蜜汁入心的特有香味,还那么余味悠长。
香喷喷的麻花从油锅捞出,香脆可口,端午节的麻花也是节日的必备品。虽然端午正值农忙时节,但妈妈不忘匀出间隙时间揉面自做麻花,待到一个个麻花放入油锅里,垂涎欲滴的我们纷纷守在油锅旁,都想第一个吃到麻花。每当这时妈妈就嗔怪地推着我们离开,生怕油锅里的油会飞溅到我们脸上。我们几个小馋猫只能远远地眼巴巴看着,按妈妈吩咐炸好了端给我们才可吃。
小时候妈妈腌制的咸鸭蛋吃起来有着淡淡的咸香味。早在端午前一个月,买好绿壳鸭蛋洗干净,再到窑场旁边的山坡上挖回一些红土,回家放在脸盆里加水加适量的盐搅拌好,然后我就和妈妈一起把蛋“滚”上黄泥,一个一个地放入坛中,盖好坛口。记得那时馋嘴的我总是偷偷地揭坛盖,催着奶奶煮一个鸭蛋给我吃,记得有一次奶奶被我缠得没法明知没腌好的情况下煮了一个给我吃,蛋黄还没变红也就吃不出咸鸭蛋的那种特有味道。
那时候对咸鸭蛋的企盼并不仅仅局限于吃,还带着点小小虚荣心的比试。每年端午前夕,村里的小女孩都用五彩斑斓的线编织成各种装蛋的漂亮网兜,然后挑选最大最漂亮的鸭蛋放到自己精心编制的漂亮网兜里。把网兜挂在胸前或拎在手上,去找各自的伙伴。
端午前夕,我经常缠着奶奶把她最漂亮用于绣花的丝线搬出来,挑选到奶奶“心疼”才肯罢手,细心地去编织网兜,希望我编织的是最好的,去装少年时我的那一份希冀。当我们兄妹每人分到煮好的两个鸭蛋,哥哥们的都很早吃完了,而我留下个大的装网兜,拿出去和村里小姐妺比试“炫耀”一番。
隔壁小凤每次都是最迫不及待去吃网兜里鸭蛋的第一人,她吃鸭蛋都是敲碎剥壳,壳剥不干净,里面的黄黄的油淌得满手都是。而我网兜里的鸭蛋每次都是最后一个去吃,在小伙伴羡慕不已时,才切开用勺子挖着吃,慢慢品尝它的香味,觉得特别有味道。
3.
各种洋节在中国兴起,反而冲淡了中国这一传统节日的味道。但我却独独怀念那粽叶的飘香,怀念那种久远的遍采艾蒿、争先插蒿、搬运红泥土、编织网兜的乐趣,怀念那种一起和家人为节日忙碌的气氛。
现在的人很少再像过去那样和家人一起亲手包粽子,腌制咸鸭蛋,不知道是琳琅满目的速成品造成人们的懒惰,还是人们根本淡化了对节日的认识。无论我在名目繁多的品种中挑选哪一种买回来的端午食品,总也吃不出儿时端午的味道。
原来这个味道是源于少了和亲人的一同参与、少了亲人的陪伴、少了悠悠绵长的温馨、更少了对节日膜拜的仪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