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名

成名

我是一名普通教师。

那天,我一个人没事,想重温一下儿时偷吃的经历,就爬进了一个果树园,打算偷点龙眼。当我突然高高地跳起来,升到最高点的时候,那个看果园的老大爷突然从对面房子里走了出来。我的脚就崴了,而且崴得很厉害。老大爷说今后的龙眼可安全了。楼下小刘说:“吆,今后早点睡啊,现在脚丫子这么大,我们的楼板可受不了。校医院的王大夫说大象踩得吧?最少得三个月能消肿,上楼阿爬坡阿就别想了。

总之,我不能走路了。

赶紧给院领导打个报告,经诸位院长开会研究,请假不可能,没人代课。临时想了个主意,请本院志愿者协会帮忙,找学生每天背我上下班,算是一项为残疾人献爱心的活动。承担接送任务的学生可以优先入党并获奖学金。

可是,结果和各位领导意料的相反,学生会主席一听说所谓的残疾人是我,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他?不行,太重了,二百多斤,要不先让他减减肥?

现在的学生就这样,没大没小的,不缺乏教育,却缺乏教养。如果是个女教师,就算三百斤也肯定有人背。我要是英俊点,说不定就会有女学生自告奋勇了。

没办法,院领导只好给我的左脚写了个报告,送交校领导。校领导毕竟是校领导,有胆识,有魄力,最重要的是有想象力。表面上不能解决的矛盾人家一批复,结了。

其实,主意很简单,再加上我们校长是学工程出身的,能想到这一点就再自然不过了:我住五楼,我们教学楼高十二层,校长的设计是从我的阳台上拉出一根铁索,直通到教学楼大门口,铁索上挂一个滑轮,下面吊一个大筐。每天早晨我从阳台爬进大筐,哧溜溜不到半分钟就抵达了目的地。下课后,进电梯升到教学楼顶层,它的高度超出我的住房,从这里再拉一根铁索,直通到我的房间,同样是进筐,滑行。太奇妙了,从此后我的生活出现了如下改变:进筐,下滑,上课,下课,进筐,下滑,到家。

从楼梯到筐不能说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变化,打我却不是从前的我了,我已经成名。所谓成名,又一个简单的标志,就是来得时候有人接,走的时候有人送。过去学生上我的课总是或迟到或缺席,现在的情况是:每天早晨我走上就能看到楼下聚集了三五十人,其中近一半是我的学生。我缓缓抬起左脚,小心放进筐里,然后是屁股,最后是右脚,这时候下面会响起一阵欢呼声,自然也有女孩子的尖叫。我松开手,竹筐微微颤抖着,开始滑行,速度越来越快,下面的那些追筐 族也紧紧跟随,甚至有两个女孩子手捧鲜花,站在众人之前。哇,不行,我得保持谦虚和冷峻。美女当前而色不变,成明星而不忘本。以上是我对南方某报记者说的话。

现在关于我的专访时越来越多了。我得照片经常出现在报纸的头版,本地电视台女记者邀我共进晚餐。第二天节目播出来,一个深情而庄严的声音说:这就是我们的人民教师,他虽然不慎摔伤了脚,但依然执著地坚守着党和人民的教育事业......

节目播出以后,我得生活出现了一些改变。首先,我成了本地十大杰出青年之一;其次,院里专门成立了一个教研室,由我来当主任;再次,我申请的五万元科研经费也得到了批准。

当然,也有让我不满意的事,那就是收到了太多的群众来信,尤其是一些少女,他们竟然真把我当成残疾人了。

但我最大的敌人是医院的王大夫,就是说我被大象踩了的那位。昨天我去医院检查,他竟然说我的脚已经基本消肿,很快就可以走路了。这不是明摆着害我吗!不是我不想消肿,而是已经不习惯走路了。每天筐接筐送,多自在,爬坡上楼哪是人过的日子!什么叫自由,坐在筐里就是自由。不自由,毋宁肿!和列宁一样,我也面临着一个怎么办的问题。今天下班回到家,转着圈地满地跑,汗都下来了,脚就是不疼,蹦了一百多下也不管用--还是成名好啊,你看我怎么折腾楼下小刘也不敢来烦我了。可打江山易,坐江山难哪,跑不管用,踢不管用,打不管用,这只臭脚,我把它捧在手里仔细琢磨,终于下了决心,从厨房里找出一把斧子,骂了一声去死吧,照准脚后跟狠狠劈了一斧头。

我的筐终于保住了,代价不过是小小的一根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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