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白鹭 图 | 摄图网
01
董大力死了。
秋文的水果三轮车还没走到市场，就听卖菜的三婶说，昨晚董大力的门面房着了火，人没能跑出来，活活给憋死了。
三婶啧啧着嘴巴，一脸惋惜，“大力是多好的一个人啊。”秋文心想，是啊，董大力多好的人。
秋文刚来市场混饭时，董大力帮了她不少忙。
卖水果的都有固定摊位，只有秋文推辆三轮，被市场管理员没收了，说是市场不允许流动商贩经营。秋文坐地上，抱着管理员的腿撒泼打滚，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董大力看不下去，找管理员说了好话，好歹把秋文的三轮车给要了回来。
秋文把筐里的苹果和香蕉往董大力怀里塞，“你留着吃嘛，这算什么，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该咋办了。”
董大力收了，转身拿了一袋包子递给秋文，“有来有往，礼尚往来。”
后来，秋文在市场扎了根。秋文的老公死了，她一个人带着个十来岁的孩子挺难。
董大力见过，那个叫胜子的男孩，放学到市场找秋文。男孩子调皮不服管，又正是叛逆期，来了就是坐在椅子上拿着秋文的手机玩。
董大力同情秋文，每天早上一看见她过来，赶紧招呼她吃个早点，或者塞给她俩包子。秋文要给钱，董大力坚持不要。俩人撕扯了几次，挺不好看。
秋文便对董大力说，“以后我每月给你三百块钱，早饭和午饭都在你这里吃。”
董大力知道秋文自尊心强，答应了。但每次他给秋文盛饭，总是比别人多一勺子，菜里的肉也要多几块，包子随便她吃，茶叶蛋也随便拿。
秋文有分寸，都是小本生意不容易。她总是恰如其分地，用水果抵了董大力的人情。
02
有回，秋文正准备收摊回家，她那辆二手三轮车后面车斗的挡板坏了，水果咕噜了一地。
董大力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帮她捡水果，“这是啥情况？”
秋文哭丧着脸说:“车坏了，水果都摔烂了。”
董大力看了看三轮车，“你这样骑回去，估计水果全都要扔。你先把车放我屋里吧，我有个老乡是修车的，明天帮你看看。”
第二天早上，秋文一来市场，就看到她的三轮车已经放在董大力的店门口。不但车斗修好了，董大力还用细铁丝在三轮车上编了一圈网，挂满了塑料水果，既显眼又鲜亮，像活广告似的大老远都能瞅见。
秋文说:“你这手真巧，不光会包包子，还会做这么细发的活儿。”
董大力憨厚地一笑，秋文对董大力的心思，就是从那时有变化的。最主要的是，胜子喜欢董大力。
那天看到胜子玩游戏，董大力站旁边看，瞅了一会儿俩人探讨上了。秋文看董大力和胜子俩人热火朝天，突然生出一个念头，如果董大力是单身多好。
可是，董大力有老婆。他老婆在乡下老家伺候董大力瘫痪在床的老娘。他们也有孩子，是个和胜子年纪相仿的姑娘。热热乎乎的一家子。
董大力再好，也是别人的男人。
03
董大力突然死了，全市场的人都沸腾了。
有人说董大力得罪了人，被人谋杀的。也有人说，董大力是受不了经济压力自杀的，听说他欠下不少外债。
所有的流言在警察那里不攻自破，董大力是自己不小心碰翻了油桶，掉在煤炉上，引发了火灾。他把火扑灭，却被呛晕过去，一氧化碳中毒身亡。
可惜了这么好的人啊。大家感叹惋惜。在一堆人的咋呼中，只有一个人表现得异常冷静，是董大力的老婆彩屏。
彩屏个头不高，鬓角的白发长了草，眼角都是褶子，比她的实际年龄显老。
彩屏坚持说，董大力的死不是意外，而是被人害死的，而且是图财害命。
她说以前董大力每个月都给她转两千块钱的生活费，可这个月没转。她要了几次，他也只给个三四百块钱。董大力说是借给老乡应急了。
彩屏说：“在一起打工的老乡我都认识，我问他借给谁了，他也不说，还嫌我烦。”彩屏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像是在找什么人，“同村的老李说，大力最近跟一个卖水果的女人走得近乎。”
彩屏虽然远在家乡，对丈夫的动态掌握地却是一清二楚。
听彩屏说的这么肯定，警察也犯嘀咕。一查他的手机转账记录，真查出来问题。
很快，秋文被警察带走了。
董大力为什么要把钱转到你的账户上？
秋文笑了一下，为什么呢？因为，我是他的女人，他也是我的男人。
04
那天，秋文像平时一样在董大力小店吃午饭。董大力给她倒了杯红糖水，“你这一上午，脸色都蜡黄蜡黄的，跑厕所也不下五次了。我闺女她妈就这毛病，喝点这个舒服点。”
秋文有痛经的问题，董大力一眼看出来了。她脸红了红，隐私的事多不好意思。
一连几天，董大力都给秋文冲杯红糖水。秋文觉得董大力这么照顾她，已经不是几个水果能还得了的人情。
天开始变冷了，她琢磨着给他织件毛衣。晚上，秋文去给董大力送毛衣。白天市场人多，怕看见说闲话。
毛衣穿上很合身，董大力很高兴，“织的真好，我老婆从来没有给我织过毛衣。”
秋文说：“你要喜欢，我再给你织件替换着。”她说着话打算走，被董大力叫住了。
董大力看秋文的眼神，多了层波光粼粼的暖色。那一眼，秋文的心咣当掉了进去。
董大力和秋文好了，但没人知道。一个寡妇，和一个有家室的男人厮混，那不就是狗男女嘛。
白天，秋文卖她的水果，董大力卖他的饭。他俩和过去一样客气，只有到了晚上，秋文悄悄地摸到董大力的门面房和他私会。
董大力一个常年与妻子分居两地的正常男人，需要的是这点来自女人的温存。而秋文，一个在生活夹缝中求活路的寡妇，想找的是个依靠，哪怕这个依靠只是暂时的。
05
和董大力好上的第二个月，秋文的地里中了彩。他们一直都小心翼翼，不知道哪次有了漏网之鱼。
乍一听到这消息，董大力的第一反应是，“趁现在还小，医院能药物流产的吧？”
秋文心里一寒，她也没巴望能和董大力有个什么结果，可听他这样问心里还是不舒服，“你啥意思，这么急着让我去医院，是怕我缠上你吧？”
董大力赶紧解释：“你想哪儿去了，我这不是怕你遭罪嘛。以后大了还得做手术，你不是更受苦。”
秋文冷冷哼了一声，“你们男人都是这德行，快活的时候不管不顾，提上裤子就翻脸无情。”
“不是不是，你知道我有多稀罕你。”董大力极力辩解。
秋文说：“既然这样，你娶了我。”
董大力一愣，脱口而出：“开啥玩笑，我有老婆的，咋可能和你……”
秋文的脸色开始变了，眼里挂着的冰化成水流了出来，“既然你有老婆，你干啥对我这么好，让我动了这念头！既然你没打算和我长久，干啥要和我好这一场！”
董大力被问得张口结舌，他能说自己是心血来潮，能说是精虫上脑没管住自己，能说他就是想偷口嘴尝口鲜嘛。
他不能也不敢说，他这样说的话，秋文敢把他杀了。
董大力后悔死了，干嘛一时没管好裤腰带，招惹上这麻烦事。
06
那几天，董大力有个挺隐晦的期盼，最好早上在市场见不到秋文，说明她想通去医院把麻烦解决了。
可秋文毫不领会他的这份苦心，她那辆被董大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三轮车，每天都如期出现在市场上。
董大力现在恨死那辆三轮车了，恨不得上去把它砸个稀巴烂！
董大力摸不透秋文的心思，又不敢逼急她。万一她使性子，给他来个鱼死网破。
即便董大力只是个底层生活的男人，也不想为野.女人毁了自己的家庭。因为太麻烦，而且彩屏挺不错，把他爹伺候走了，又接着伺候他的瘫痪娘。他还在外面找女人，真是狼心狗肺。
耗了一周，董大力再也忍不住了，趁着下午不太忙的时候，一把将秋文拉进自己店里。
“你到底咋想的啊？”董大力战战兢兢地问。
秋文看他这怂包样，故意笑了笑，“我能咋想，把孩子生下来呗，将来让他认祖归宗。”
“你脑子有病吧！”董大力是真急，脸都有点变形。
“看把你吓得那熊样。”秋文哈哈笑起来。
最后，她和董大力说，只要给钱她就去解决问题，而且保证守口如瓶，再也不纠缠他。她要的不多，两万而已，可以保全董大力的家庭。
董大力盘算了一下，划算！
07
董大力手头没那么多钱，他说：“能不能每月分期给你，我给你打欠条。但是你也要给我写保证书。”
秋文答应了。董大力往她手机上先转了两千块钱。这是他要给彩屏的生活费，现在只能挪来封秋文的口。
拿了两千块钱，秋文如约去了医院。董大力心里的一块巨石落了地。可是，剩下的钱，还是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手里没有私房钱，每个月小饭店挣的钱都转给了彩屏。要说借也能借来，可万一传到彩屏耳朵里呢。
过了几天，彩屏果真打电话问董大力要生活费，董大力早想好了说辞，有个朋友急用钱，临时借了去。彩屏信了。
欠秋文的账，脓包一样在董大力心里越长越大。他想了好几天，终于找到了把这个脓包挑破的办法。
那天，董大力给秋文发了条信息，让她晚上到店里来，他有笔债要了回来，可以和她一下两清。
秋文是哼着小曲来的，来拿钱谁不高兴啊。
董大力拿出一个纸包，啪地拍到桌子上，“欠条给我。”
秋文哼了一下，“切，谁还能赖你。”说着从口袋里摸出董大力打给她的那张欠条。
没等秋文反应过来，董大力一把抢走了。“你急个屁啊，又不是不给你。”秋文边说边解开桌上的纸包，她傻眼了。
钱是钱，却是一堆冥币！
“董大力，你个王八蛋！”秋文一边骂着和董大力厮打起来。
“烧了干净，以后都省事。你这个女人真阴毒，一点情分不念，居然想讹我的钱。”董大力说。
“情分算个屁啊，你就不怕我把这事张扬出去。”秋文恶狠狠地说。
董大力当然怕，所以后来不知道谁把油桶撞翻引起火灾时，董大力曾一时头脑发热，想过把秋文推进火堆里。可是，他却被桌子绊倒了，秋文玩命地逃走了。
秋文回去指认现场那天，市场上的人拿烂菜叶子、臭鸡蛋，快把她这个贱.人砸晕了。
臭不要脸的烂.女人，勾引别人老公，祸害别人家庭，还杀人放火，做尽丧尽天良伤天害理的事。
秋文面无表情地接受着大伙为董大力伸张正义，对她毫不留情的辱骂、羞辱和口水。她的目光空洞地越过人群，眼中突然燃起一丝亮光。
秋文看到了自己的儿子，远远躲在角落里的胜子。她的嘴角动了动，像是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
大家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
08
那天，秋文刚进家门，胜子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咕咚跪在她面前，哭着说：“妈，出事了！”
胜子玩游戏买装备需要花钱，他趁董大力不注意，把董大力手机里的钱，转到了秋文的手机上，然后买了游戏装备。
董大力是后来发现的，他提醒秋文，别任由胜子沉迷游戏，这样下去后果很严重。至于两千块钱，他不急着要，啥时候秋文手头宽裕了再说。
秋文根本不懂网上这些东西，她想不到胜子干这种事，这和偷有啥两样？
她回来就把胜子给揍了一顿。胜子也承认了错误，以后再也不敢了。
秋文觉得欠了董大力一份大人情，给他织了件毛衣。
可是没过多久，胜子又旧病复发，在家玩游戏玩的上瘾，又急需买装备。他头脑一热，想到了董大力的手机。
董大力看着半夜三更跑来的胜子，还以为秋文出了什么事。胜子说他妈有事找他，董大力慌着走出门，转身看到胜子正捣鼓他的手机转账。
董大力和胜子抢手机，俩人扭打在一起。胜子把油桶撞翻引起了火灾，董大力想把胜子推出去，却被桌子绊住了脚。
听胜子说完，秋文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秋文气势汹汹地说:“现在我们就回市场，你做的孽自己得承担！”
吓得哆哆嗦嗦的胜子，被秋文拖着去市场。半道上胜子跑了，他边跑边说：“妈，我不想坐牢，你替我去吧。”
秋文追丢了一只鞋也没能追上胜子，她只好跑去了市场。董大力的门面房没有着火，她以为火已经灭了，应该没啥大事。她还想着，第二天怎么向董大力道歉。
没想到董大力死了。
09
秋文等了三天，胜子没回来。
她用尽脑细胞，编出了和董大力的这段奸.情。她编的故事是给别人听的，也是给胜子听的。
当妈什么都愿意做，死都不怕，名声又算什么。只是太对不住董大力了，人都死了，还要背着奸.夫的臭名。
秋文被带上警车时，回头望了望胜子。她看到胜子哭了。
世上哪有那么多男娼女盗的奸.情，这里有的是一个母亲对儿子的心酸、痛恨。
格格说
当妈什么都能做，为了孩子赔上名声、赔上自由，甚至生命！但愿孩子们知恩知义，不再可怜天下父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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