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浩浩荡荡的剿匪大军已临近母狼山脚下。为首的将领乃是子臣部下的许洪烈,此人跟随其父子车将军征战多年而后才转至子臣帐下。与敌作战经验甚富然则与这山匪交手却是首次,想自己戎马一生什么凶狠的角色没碰到过,即令是那北夷有着战神之称的蒙克大帅亦无任何惧意,更何况是这区区山贼?
心中对于朝廷委任这样的差事多少有些不甘,前线杀敌被徐相的势力排挤,却派来此剿匪觉得未免大材小用是以一路抱怨道:“区区几个山匪至于这么兴师动众么,山匪能耐再大还比的上正规军队不成?便是胜了也没什么可光彩的。”
许洪烈骑着马缓缓踱步,其侧的参军应道:“许将军,可莫小觑了这帮山匪,他们能在此盘踞多年不倒,想来也不是易与之辈。”
许洪烈不屑道:“哼,那都是各州府衙酒囊饭袋,何时尽心尽力过?许多事不做的过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是了,谁也不想去多管那闲事,若非这帮山匪吃了豹子胆触怒龙鳞也不会有这档事,这是他们自取灭亡,怨不得我。”
另一位参军则应承道:“那是那是,有许将军亲自出马那也是这帮山匪的福分,这些人法外久了都忘了自己是何身份,有了这次教训也就乖了。”
诸人谈笑风生毫没将这些山匪放在眼里,转眼间便即到了山脚,许洪烈挥手停军。但见两道高山凸起,一条蜿蜒小道直通幽径,山上树木葱翠时有鸟语阵阵花香扑鼻甚是安静。若非知道这里将有战事发生任谁也不会想到这等美景处却暗藏杀机。
许洪烈叹声道:“这等天险关要却是易守难攻的好居所,很适合颐养天年让人与大自然亲近,若然他们在这两道设下伏兵倒是不可大意。”许洪烈不愧为久经沙场的老将,虽是瞧不起这些乌合之众然行事却依然谨小慎微不敢稍有怠忽。发兵前便已察看好了地形山势敌人多寡,所料皆在其内,这些山匪不过数百人,不论他们和自己搞阴谋阳谋那也是成不了气候。只是他唯独忘了一点,那就是没将这带的狼群算进去,谁会在作战时将一群畜牲考虑在内,微末的东西总让人轻视却往往容易隐成大患。
许洪烈沉吟半晌道:“这等安静必有诡异,先两百步卒前去探路,若无危险再行前进。”说罢身后调令步卒为先锋齐步向前进发。
而云游等众匪聚在山顶暗中观察,见先头部队已达山门,一些匪头已按耐不住道:“大王,他们走近了动不动手?”
云游沉声道:“别动,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轻举妄动。”他自归来,和顾三春以夫妻相称,这些山匪便也自然称云游为山大王,虽是心中不服然对顾三春的决定也甚是尊重便也不敢违拗。
许洪烈见步卒悉数平安返回,心中嘀咕道:“有点怪啊,怎一个山匪也不见了,难道他们是畏惧了我们已经望风而逃?或是缩在老巢等死?”厉声道:“再留两百士卒断后以防他们前后夹击”。
他引了其余大军踱到山口迟疑片刻忽而冷笑道:“故弄玄虚,就算真有埋伏又当如何,我这上千大军还怕了你们几百盗匪不成,前进!”说罢领头而入。
云游直到最后一名士卒走进后才冷冷笑道:“动手”。一声令下山顶的巨石“隆隆”滚落,早已候在洞穴口的小喽啰听到巨石声响立时引燃火油。霎时间火势蔓延开来过道两侧火光冲天只听“嗷嗷”的狼吼声不绝于耳,洞穴内的狼群皆被火势逼了出来,一些不及逃窜的小喽啰也被凶狠的狼群撕咬成块。
巨石只砸得朝廷大军人仰马翻,羽箭如雨,一时间山下士卒四下哀嚎闪躲,死伤一片。
许洪烈大叫道:“撤退……”。率众向谷口撤出。喘息一会哈哈笑道:“雕虫小技,我看你们还有何招数统统使出来。”他想待山石一定,避过风头再行进发不迟。岂料话音方落,几名士卒慌乱道:“将……将军,快看,那……那些是什么?”但见两道的草丛齐刷刷倒下,犹如一排排巨浪向着中间小道冲将过来。
许洪烈奇道:“什么东西?”
士卒惊慌失措道:“是……是狼,好多,好多的狼……”。几名士卒只吓得拔腿便要后撤。许洪烈怒眉一轩挺起长枪“嗤嗤”几声便将那几名逃兵刺倒在地,怒喝道:“身为将士便该战死沙场,一群畜牲便将你们吓得心惊胆战如何保家卫国,再有退缩者格杀勿论。”
说罢两侧的狼群蜂拥而至,这些恶狼本就多日未曾进食,加之巢穴被人烧毁这股怒意加饿意皆是到了极点,纵身跳起一群接着一群向道上的士卒猛地扑倒在地。这些士卒虽是有战场经验,然当下面临的却并非是人,与如此多的凶恶狼群交手还是首次,一时没了方寸不知如何应对,转瞬间便有好几百士卒丧生在狼口。
许洪烈左手提着马缰,右手长枪倏进倏出刺杀了十余条恶狼,鲜血洒了一地,也分不清是狼血还是人血。可杀完一波又接着跳来一波,他自己的手脚亦被咬得鲜血淋漓,士卒也一个个倒下越来越少。那断后的两百余人亦加入混战,许洪烈只气的大怒道:“卑鄙无耻,竟出这等下三滥的手段,有种咱们正大光明的出来较量。”
云游和众匪居高临下看着他们兀自与这成千的狼群互相厮杀都是看得哈哈大笑。
许洪烈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眼见这上千人马便要为自己的轻敌而全军覆没,今日一战败得一塌糊涂只想知道自己为何人所败,是以向着山头朗声叫道:“山上高人,可敢留下姓名?”
云游只觉豪气干云甚是痛快哈哈笑道:“在下不高,小人小张仪是也。”
许洪烈怒容满面道:“记下了,今日之仇许某必报。”说罢掉转马头大喝道:“撤……”。
山头的众匪见来兵尽数撤出山谷纷纷拍手叫好道:“大王万岁,大王万岁……”顾三春望着云游会心一笑,那些匪头匪众初时只道他是个草包,大王看中他无非是养了一个小白脸而已,是以皆是口服心不服。然经此一战便对眼前这位贼眉鼠眼的毛头小子刮目相看,想来夫人果是独具慧眼却有过人之能。
便在此时,广元也骑着马赶到,身后跟着蛮子牛头三猪佬九等三九教上百余人。望着山脚下遍地都是野狼和朝廷士卒的尸体不禁笑道:“看来,我们是多余的了。”原来广元迟迟未归正是碰上了蛮子和牛猪等人,一番交谈得知云游已前去母狼山救援。这些虽都是粗人,然却极重兄弟义气,听闻云游有危险二话不说便放下手中的活计集结了一批自愿而来的三九教兄弟共赴此地,紧赶快赶还是迟了一步,没能见到这出人狼大战的好戏。
广元引马前行踏过尸体,山门大开,云游和顾三春一众匪徒笑脸迎来,云游嘻笑道:“诸位兄弟都到了,晚饭正巧,一起共饮一杯如何?”
牛头三抢道:“一杯哪够,怎么也得喝他个一桶。”
猪佬九怒道:“没大没小,军师酒量有限怎能和你这浑人相比,有种和我试试。”云游不以自己为三九教的教主,只和蛮子说自己做个狗头军师尚且可行,这份重担便推到了蛮子身上。一来不让奶奶担心自己惹是生非,二来更可无所挂怀随时可远走游玩不被约束。他生性惫懒又想有权利名望又不愿缚手缚脚,是以才会以军师自居。可三九教上下心中都已把他当做了教主,虽挂名一个军师,但云游的话往往更具效令,蛮子这个教主更像是一个傀儡,有名无实。
牛头三不服道:“试试就试试,怕了你不成,就只怕这的酒不够咱喝的。”
顾三春笑道:“诸位既然是我夫君的兄弟那也便是我三春的兄弟,你们放心,母狼山别的没有,酒水管够。”
牛猪二人虽没见过顾三春但听蛮子说起过军师在这的风流韵事,今见她性子爽直颇合心意,皆是哈哈大笑互搀着进入山门。
这晚母狼山洞内灯火通明,中厅摆满了水酒和丰盛的菜肴。顾三春和众匪将今日如何以狼群打败朝廷大军的经过说了。众匪话中满满都是对这位新大王的敬服之情,说什么自己有眼无珠目光短浅,又夸夫人高瞻远瞩非我辈凡夫所能及,只将活跃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酒过三巡,云游一个个挨将过去敬酒,大是高兴道:“好兄弟讲义气,真没想到你们个个都是这般的英雄气概,让我这做军师的羞愧无已。”
广元端了酒碗脸有歉色道:“大王这么说可教兄弟愧疚死了,这番功劳我们是一点也无,哪有什么英雄气概可言。”
云游笑道:“重要的是兄弟们有这份心,只要咱们心一齐万事可成。”
说罢又向在场的母狼山和三九教兄弟一齐敬酒道:“诸位兄弟今日都辛苦了,我小张仪在此再敬各位一碗。”
底下坐着上千人齐举酒碗大声叫好和云游共同对饮。
云游随即说道:“今日我们只是侥幸退了朝廷大军,他日定会再次卷土重来,这以狼为友这招是决计用不了的了。不知诸位母狼山的兄弟有何谋划,若然徒留在此只是坐以待毙,应当机立断趁早抉择。”此言一出众人默然,想话是不错,可如何出路却哪里有人去想,皆是得过且过,没有想那以后的打算,听云游一说俱是愁眉不展全都安静了下来。
顾三春接口叹道:“话虽如此,可我们兄弟已经在这母狼山上生活了半辈子,都对这里有了感情,要说舍弃谈何容易?”
云游厉声道:“纵是万般不舍也该当断则断,感情用事只能白白葬送这所有兄弟的性命。”他虽平时嘻嘻哈哈的总看来不正经,但在碰上大事时的果决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派让人不由得生出敬畏之感。
顾三春本对云游崇爱,今日若不是他以这种方式将朝廷大军打发了真不知要死伤多少兄弟,情知他所说不假,若是朝廷再次发兵又该如何是好,望了望广元又看了看云游柔声道:“那夫君你的意思是?”
云游正声道:“解散母狼山,诸位兄弟自决去留,要么加入我三九教,要么返回故地做一名普通百姓。”他盘算许久的目的终于借机说了出来。所有人都是哗然一片,三九教的兄弟自是欢迎大声叫好,广元和母狼山的兄弟则有些不甘将这百年基业拱手送到三九教手里。
顾三春看了出来朗声说道:“我知道各位兄弟不舍得离开这片土地,而我又何尝不是和你们一样,现在大王乃是三九教的军师,咱们依然在一起依然是好兄弟,只不过换了一个名字而已,母狼山并未因此而解散。但如若我们不加入三九教反倒成了一盘散沙,无有所靠,不如听大王所说并入三九教,这样我们也安全了。”
她望了望广元,素知广元在群匪心中的份量也是极重的。广元自然明白夫人的意思,那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要把所有家当都送给这位新大王。他对云游为人不甚了解,然也确非等闲之辈,即是夫人执意如此,而自己也没有更好的法子,思来想去索性做个好人站起身来大声道:“大王和夫人所言句句在理,母狼山独木难支,要抵挡朝廷的轮番围剿那是千难万难,广元烂命一条不足为惜,可总要为兄弟们的将来着想,不知兄弟们意下如何?我广元愿意继续追随大王和夫人天涯海角矢志不渝。”说罢对着云游和顾三春便拜了下去。
眼见夫人广元皆已定心意,群匪哪里还有疑虑一齐向云游和顾三春拜道:“小的愿继续追随大王和夫人生死与共,天涯海角矢志不渝。”顾三春将那调令众匪的玉佩再次送到云游手里。
云游接了,见大计得成嘴角上扬狡黠一笑端起酒碗正声道:“承蒙各位兄弟不弃,我小张仪与诸位兄弟必当同心同德共成大业,以后大家便都是三九教的兄弟了,谨以此酒祈愿我三九教日后大展鸿图名震江湖。”说罢和众匪一饮而尽,随之将酒碗摔掷在地,洞内都是哈哈大笑的声音。
广元甚是细心道:“大……军师,不知母狼山的兄弟入了三九教后该当如何编制?”他改口称大王为军师自是认可了三九教,只不询问明阳教主却公然向云游讨听,自也心照不宣的将他架空,总算蛮子心无城府对这些也不在意,只道大哥安排的一切自会妥当。
云游回复本色嘻笑道:“广元可为三九教的教头负责操练弟子。至于牛头三和猪佬九两位便暂居教中长老之职代教主处理教中琐事,三位意下如何?”
牛头三和猪佬九登时相视一笑道:“牛长老你好……猪长老你好…广教头你好多多指教…哈哈哈……”
广元也应道:“三九教有军师妙计安教会,明阳武力震江湖,这一文一武何愁不能在江湖上大展拳脚。”
蛮子嘿嘿傻笑道:“我哪有什么武力,全听大哥的便是。”
云游嘻笑道:“兄弟齐心,万事可成。”
三九教弟子眼见教会势力越来越强大,都油然而生出一股自豪感,齐声喊起了教会口号:“三九教会,教化众生。人人平等,天下归一。”
母狼山的众匪听了也不由得跟着挥拳大叫道:“三九教会,教化众生。人人平等,天下归一。”
最后三九教弟子和母狼山山匪一同高喊道:“三九教会,教化众生。人人平等,天下归一……”。
顾三春握着云游之手相视而笑,云游也报以一笑。嘹亮的口号只震得山谷鸣响似是在向武林各派宣誓,自今而后又有一个响当当的门派“三九教会”要与他们分庭抗礼一争雌雄。而云游此刻的野心也像这山谷的野草漫无边际的肆意滋长。至于顾三春什么的,他从来只当她是一个登台揽月的长梯,心中又哪有什么感情可言,要说感情也至多是姐弟,绝无男女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