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乱十年(22)

我们四人回车间,房明尔和唐忠国走食堂边从中间的南北向路,麻痹老陆要我跟他从右侧经浴室和库房(原二车间)间的小路去粉间。我跟他走到小路口站定了,对他说:“你先去准备,我与他俩一起去制片间。因为一下子要借两部车,去搬钢板需要些时间,车间里粉边满了就麻烦了,我去与他俩先帮曹师傅倒一圈粉边,再用平板车来装绳子和撬棒。”麻痹老陆想了想就点头。

我沿着库房北墙向东走到中路追上房明尔与唐忠国。房明尔问:“侬怎么跟阿拉一道啦?”我将我的想法告诉他俩后,对房明尔说:“到车间,侬去向曹师傅说借车,我与唐忠国先去倒粉边。”他听了便同意了。他从车间东边北大门进去了。我与唐忠国走东边南头第一扇门进去,并对唐忠国说:“你去拉车装空桶,我先冲粉边。”进门,我先到南边长桌的东头堆放着旧制片模具边拿起装有长柄的铁饼,从六号车起冲粉边,砸碎了将粉边桶拉下,唐忠国将一个空桶放上去。我将五号、四号车上粉边冲完拉出,与唐忠国三桶并入一桶,这样巡环地干。到了一号车,徐师傅(我的邻居)对我勉强地笑了笑:“让那回来了?”“没。”这时,房明尔与曹奇亲热地说:“阿拉曹师傅好商量,借两部车用一息息。”曹师傅看到我和唐忠国在倒粉边,本来纽结的眉头舒展了,这才点了点头。

倒满两桶后,我让唐忠国到中间去冲粉边,我推着满满两桶粉边的车出西大门去粉间。看到麻痹老陆已将两根撬棒放在楼梯下地上,正从粉间两楼往下拉绳子,那绳子又粗又硬又长,我对他打了招呼:“你不要着急,我们倒好粉边过来一起弄。”到我回到制片间,唐忠国已将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号四车粉粉冲碎了,倒满了一桶多,他在十号车上冲粉边,看到我,就停了,来帮我将满的那桶搬上车,然后我自个将大半桶的那桶弄上车推到十号边,待他冲好后,两人合力将粉边倒在不满的那桶内,再到粉间去倒掉。当我再次回到车间时,听到康旺在训斥房明尔:“……你好意思的,他们在忙,你倒好,喝水抽烟的……”一会儿,房明尔推了另一部车往北边来了,我对他说:“你直接将车推到粉间,去帮麻痹老陆弄绳子吧。”他老大不情愿地推着车出西边小门去了粉间。廿四部车上粉边全倒过一次后,我与唐忠国一起推了车进粉间时,唐忠国在路上告诉我,康旺刚刚骂了房明尔:“说他耍滑头,逃避改造。”我对唐忠国说:“在这些人中(指我们相处的四类分子中),他们都是旧社会过来的,人精有的是,我们与之相处,千万要注意,要像荷花那样,出淤泥而不污。”

到粉间倒了粉边,我让唐忠国将空桶送回制片间,再将空车拉来。自己来到粉间里的楼梯脚下,麻痹老陆一个人在盘绳子,盘得整整齐齐,一圈圈往上叠,房明尔将两根撬棒放在平板车上,人也坐在车上。我伸手帮老陆递绳子,他笑了笑。他很快盘好了绳子。我问:“盘得这样整齐,等会儿怎么弄上车。“他笑着告诉我:“我有办法的。”说话间,唐忠国推着空车来了。麻痹老陆从楼梯扶手上拉下一根要细得多的麻绳,将一头交给我,然后去拿起一根撬棒,插进盘好的绳中,要我将手中的绳子往里放,再招呼唐忠国帮他一起用力撬起绳子,再让房明尔接手他所捏的撬棒,自己跪在落满粉屑的地上,伸手去摸绳头,摸着后,对我说:“侬勿要放手,他边站起来,边拉绳子,然后从我手上接过绳子扎牢了。他又接过撬棒撬起了绳子,让我和唐忠国去那头拿起撬棒,我们俩人合力拿起撬棒,马上感到绳子的沉重。同时,他让房明尔将空车推来接绳子,放上车后,让我们放手,他略施了点力,让一盘绳子稳稳地放在车中央。他将撬棒放在另一部车上后,先拍手,再拍膝盖。

我们将车推出粉间,四个人推着车到前门工地上。维师傅皱着眉头问:“怎么去了这长辰光?”麻痹老陆马上回答:“伊拉三人先去帮曹奇倒了粉边。”维师傅这才舒缓了眉结,板着脸:“走,去东头弄钢板。”到那里一看,两块钢板叠在一起,还好有1/3错位,钢板上满是黄色锈迹。麻痹老陆看了看周边情景笑了:“有错位,两傍边又有树,这就方便多了。他指着上面那块钢板,错出在外的那头就说:”绳子从这里可套住钢板,一根撬棒搁在两棵树的丫杈上,绳子从撬棒上甩过去,好拉起钢板,这样下面车子好进去,一头搁好,再弄另一头就便当多了。”我听他如此一说,觉得有道理,再看他那兴奋的麻脸,心想他切实有种通过积极改造,争取摘帽的愿望。

维师傅就让人把一根撬棒搁上丫杈麻痹老陆就甩绳过棒。龚志平走去,将绳往下拉,拉了好长一段距离,房明尔问:“拉这么长干啥?”维师傅走上将绳子绕住钢板打个结才说:“懂了吧,没这么长还不行。”龚志平对维师傅摇摇大姆指:“侬会打这种结。”房明尔又说:“一个活结,谁不会打。”维师傅听后显出一种大人大量不予计较的神情:“好,两个人推车子,老陆、龚志平合力用橇棒顶住后面,其余人将绳子往南边拉过去些。我拉了唐忠国推起一部平板车,候在讨了绳子的那头钢板前。在维师傅的指挥下:“一、二、三,拉!”我和唐忠国也紧张地候着,一看到钢板离地,我招呼唐忠国将平板车的铁把手往上拎起,让平板一头伸进钢板,随着钢板的高度提升,尽力将车往钢板里推进去。维师傅问了:“进去多少了?”我估摸当钢板放下时,差不多可到平板车的顶头了,说差不多了。维师傅马上发出口令:“停,放、放,好。钢板一半已搁在平板车上了。”麻痹老陆放下撬棒,走上平板车,拉起绳结多余的绳头,只一抖,结立刻松了。唐忠国看了发呆:“刚刚拉时,只见结头越来越紧,现在怎么一抖就散开了?”我告诉他:“这不是一般的活结,这是专门承重的结,我学生意时学过,可没有学会。”麻痹老陆在我和唐忠国身后说:“来二个人,将绳子往这边拉,三人合力拉过来许多,龚志平在那头看着,喊了声:“可以了,他们就停手。龚志平对维师傅说:”让房明尔来打结。”房明尔还兴致勃勃走去正欲动手。当他拿起绳子时,龚志平又抢了回去:“慢慢叫出事就麻烦了。”维师傅也说:“你走开吧。”房明尔笑着还自找台阶地说:“不就打个结。”龚志平用维师傅一样的手法打了个结。

我拉唐忠国推起另一部平板车上底下那块钢板上。麻痹老陆和龚志平两人推住钢板翘着的那平板车。依旧维师傅指挥拉绳,很快钢板上了车,两部平板车底下顶住了。我们的平板车长度为一米,而钢板长度为一米五。那段路面的宽也是一米五,一块钢板就够了。于是拿下树枝桠上的撬棒,将绳、棒统统堆上钢板,就有我们四人前拉后推,跟着维师傅走向工地,听后面胖子老金对房明尔说:“这种结不好打,刚才看到了,起重时越拉越紧,放下时,一抖就散了吧。”房明尔嗨嗨地笑了笑。龚志平:“嘴老呒末用,要有真本事。”房明尔“哼”了声。维师傅咳嗽了下。大家无声。只有八个铁轮滚动的轧拉声。

外面煤气工公司工人已收工了。带班师傅还等在厂里已掘碎的路面边。我们一到,他看了看我们这群人对维师傅说:“你们四点半下班吧。我向你提个建议,今朝那就将掘碎的水泥块铲光,覆上钢板就差不多了。明朝,那两头都挖,估计十天可将到食堂那边都挖完,最后再来挖这下边,可省力些。这样待我们半个月后来排管子就跟得上了。”维师傅听后,爽快地答应了。

煤气公司带班师傅走后,维师傅安排两人去厂房修队借两部斗车来。这里,他说:“五个人一轮,分两轮挖出碎的水泥块。三个人专门将挖出来的水泥块铲到斗车上。”他指定了龚志平,麻痹老陆和胖子老金担任铲上车的活,不过他对胖子老金说了句:“你岁数大了,人又胖,只要尽力了,大家不会计较你的。主要是个态度要端正。”“噢,噢”连声,频频点头的胖子老金。龚志平说:“人老了,倒是瘦点好。”“千金难买老来瘦。有这句古话。”麻痹老陆附和。

房明尔拿起铁锹在碎了的水泥块上拍了两下,神气活现地下锹起来,包括我在内,都没有他那种左右逢源的能力,唐忠国则是举步维艰,房明尔弄出一堆了,他才弄出不大不小的二、三块。房明尔讥笑他:“像侬这样,弄到明朝天亮也弄不清爽。”唐忠国忙抬头看看维师傅的脸色。维师傅板着脸不声响。唐忠国越急越忙乱越弄不起水泥块,维师傅夺过他手上的铁锹边说边做给他看:“要这样斜着下锹。”铲起一大块后,再把锹结他,他得了要领后,也就比较顺当起来。当我们轮空时,我拉着唐忠国:“我们帮着装车吧。”他有点不情愿,轻轻地问:“为什么。”我也轻轻地回道:“他们三人都老了。”他这才不声响地帮着铲上车。到四点钟把挖好的卄公分厚度的碎水泥都弄走了。维师傅要麻痹老陆和我,房明尔和唐忠国四人将两部平板车推过来,对准了空档让停下,随后让我们这头先退车,因为这部车上钢板只压了一半多点,维师傅与龚志平各拿一根撬棒在车左右边顶住钢板横头(宽处),又指挥胖子、老金等五、六个人站上那部暂不动的车上。当钢板快要到车架口时,维师傅让我们停下,自己与龚志平再到钢板两边,用撬棒支在沟内依住钢板边,然后一声:“退。”我和麻痹老陆将车刚拉出,他又喊一声:“停。”看,约五十公分钢板离地约十五公分还平伸着,他说:“听我口令,慢慢地抽出:“一、二、三。”钢板横头抵住北边草地与路口接缝处。维师傅很有成就感地点了点头。接着,他与龚志平俩人,走到南边横头,如法炮制,这样整块钢板正好盖住凹处。维师傅便吩咐:“明朝八点依旧在此集合。这时,厂里下班铃声响了。我和唐忠国将平板车推回车间。路上唐忠国说:“房明尔这个人……”他没有说下去,我说:“以后我们在他们中间要十分注意自己言行。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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