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韩言蹊

“我可能对这个世界还有感情。”

这句话是我对我内心的怪兽说的最后一句话。我轻轻拍开了它朝我抛的那根藤曼，笑着拒绝了它劝我走向解脱的美意，与它的回忆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回放。

那天，我被母亲训斥了一番，被迫背上了一个不知何来的锅。可我生来就不会反抗，对于一些无中生有的罪名和弟弟的伶牙俐齿，自己也只能反驳几句就作罢，最后以生了一肚子的闷火为结束。

而唯一解气的方法就是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练字，直到气消才肯离开房间。但不知为何，那天的怒气格外的大，等到情绪逐渐稳定时，满满一页的“死”字映入眼帘。我慌忙把那张纸扯下来撕碎，内心的惊恐久久不能平复。那时候的自己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但又一瞬间记不起自己在想什么。于是甩了甩头，把撕碎的纸张扔进垃圾桶，便走出了屋门。

“一个连反驳都不会的人天生就是来背黑锅的。”我对自己说。

当我发现小怪兽的时候，它已经像一两岁的宝宝一样大了，窝在阴暗的角落里。它看起来很特别，浑身黑乎乎的。这么说吧，如果有一个黑人国的出现，那它绝对是黑人国的国王。

对于他的到来，我似乎没有一丝意外，反而还有些开心，因为至少有这样一个异类来陪我了。我无意间和它说了几句颓废的话，反应过来急忙偷看它的反应，发现它没有排斥反而一副乐意倾听的样子，便开始不断地诉说压在心底的委屈与不甘。醒来发现枕巾潮湿一片，但情绪似乎没有之前那么糟糕了。我想，这或许是小怪兽的魔法。

“它是唯一一个愿意听我的负能量，所以我一定不能抛下它。”

笑容变少了，眸中多了疏离和冷漠，长时间的不联系导致自己和身边的人淡了来往。但对于这些变化，我似乎没什么感受，不悲不喜。我对一切事物都丧失了兴趣，可唯一想做的就是和小怪兽说眼前这些人的无趣，诉说自己心里莫名的烦躁感。况且，这种烦躁感总会让自己的双手发痒，无端产生一些想法，比如用针在胳膊上刺字。无意间瞄到旁边的窗户倒映出自己的模样，似乎有些瘦了。

“我...为什么不会笑了...”我透过玻璃研究自己。

有一天，我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试着和母亲说小怪兽的事，但被母亲的一句事儿多而止步。我开玩笑呢。我勉强扯了一个嘴角，匆忙转身跑进自己的房间。我可能只适合和小怪兽在一起，而小怪兽身边也只剩下我了。小怪兽逐渐长大，我却开始失眠，零点、一点、两点、三点...直到天明。看着月亮升起落下，一天又一天，每次勉强睡着但不到半个小时就很快被惊醒，很难再入睡。脸色越来越差，脾气越来越暴躁，脑海里臆想了无数种了结自己的方法。

“我生病了。”我得出结论。

后来，通过上网调查发现自身所出现的症状和一项病症逐条对应，我逐渐明白了导致自己变成这副模样的元凶。我找心理老师询问，按照要求做了张测试，得到了需要药物治疗的回复。我不想对药物产生依赖性，也不想吃药，而且觉得没他说的那么严重。可是失眠越来越严重，学习质量也随着越来越糟糕，每时每刻都想哭的状态撕扯着我的神经。小怪兽似乎占据了我的身体，不断地调动我的坏情绪填补自己。

“拜托拜托，不要哭了...快别哭了...不要再哭了！！！”我缩成一团，双手死死捂住耳朵，心防彻底崩溃。

学校公布国庆节假期后，我告知母亲不想回家的意愿，母亲有些吞吐，最后还是应允了。在假期前一天父亲打来电话，目的是想让我回家，母亲想我了却不好意思开口。我不语，直到父亲说出那像是求饶的话时，才叹了口气，擦掉泪水说了句好。

“算是爸爸求你了，回家吧。”

七天的假期，陪着家人看电视，辅导弟弟写作业，天气好时陪父母出去走走。晚上坐在阳台吹风，母亲走过来和我说一会话，嘱咐我不要着凉便出去了。微微晚风慢慢变得冷冽，拢了拢外衣，起身趴在小矮墙上，俯视着楼下的人来人往。父亲询问自己是否开心的话在脑海中飘荡，直至和我不开心的那句回复相撞才消散。在如此温馨的氛围里，谁也不知道我有了想要离世的想法。

“也许...这样就不会难过了吧...”我握着水果刀在手腕一边比划，一边自言自语。

可是，一切都没能随我愿。能使自己解脱的那把刀却被突然闯入的父亲夺走，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我有些茫然，呆愣地看着泪流满面的父亲。母亲痛心疾首地自责，父亲和弟弟在旁低声安慰，那一阵一阵的哭声似乎在指责我的过错。当家人冷静下来，向命运妥协一般接受了这个现实后，无微不至的关怀让我不知所措。我成为了家庭的重心，母亲辞去工作陪在我身旁，弟弟时而会带些零食回家。这些变化无意中达成我曾经的心愿，但对于此时的我却感觉太过虚假，总觉得差了点东西，可自己却怎么也想不出到底差了什么。

母亲一直在我身边，陪我看一些曾经使我发笑的漫画或综艺，推搡我陪她下楼散步，拉扯我和她一起做些运动。母亲已经尽力了。我有心劝慰却止于口中，惟恐对方将深夜里的叹气和泪水展露在白日，而我无法安慰到她半分。母亲似乎思虑了许久，小心翼翼地和我聊天，像是在试探我如今那脆弱的底线。我有些想发笑，于是主动提及了我身上的变化，前因后果都说了个遍。母亲看看我，见我情绪没有因提及这些过往而发生变化，便松了口气。母亲似乎在强忍泪水，于是做出拥抱我的姿势来掩饰。许久之后，才开始诉说这段时间的感受。

“我之前觉得，你们一定要有出息，要有本事傍身，可是这段时间的变化让我觉得那些都不重要。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其实你们能够顾着自己，能开心过着每一天，我都很满足了。谁家父母不想自己孩子好的，只是妈妈第一次知道原来快乐这么难的啊。”

我听完，又哭又笑。哭自己这段时间内心的挣扎和难过，笑父母的理解和最后一步的决定。既然有开始，那么就会有结束。这次，我真的要和小怪兽说再见了。

“谢谢你的陪伴，但今后我要独自走下去了。不要跟着我，也不要追着其他人跑，你的美意会惹哭在乎我们的人的。况且...我可能对这个世界还有感情。”

文章首发于公众号：吹起文艺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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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玖月，一个假装自己很文艺的文艺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