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花开花落有数度,读云卷云舒万千程。半醒半梦之中,恍若隔世。在读完后杜甫的《赠卫八处士》之后,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我曾记得这是少年时读起来毫无感觉的一首诗,甚至觉得杜甫絮絮叨叨,不知所云,但过了偏爱“杨柳岸,晓风残月”的年纪之后,对此类便更容易引起情感的共鸣。
此诗大概作于公元759年(唐肃宗乾元二年)春天,一个月前他因上疏救房琯,被贬为华州司功参军。此时诗人内心烦闷,想念亲友,便于同年冬天赶赴洛阳探亲。公元759年三月,九节度之师溃于邺城,杜甫自洛阳经潼关回华州,经过奉先县,便访问了居住在乡间的少年时代的友人卫八处士。一夕相会,又匆匆告别,他们产生了“新愁易积,故人难聚”般所共有的人生离多聚少和世事沧桑的感叹,于是写下这动情之作赠给卫八处士。
诗人感叹道:人生的离别太多了,动不动就像西方的参星和东方的商星那般,你起我落,不得相见。而今日有幸得以与君相见,且能够在灯火昏黄之下话平生,青春强壮的日子能有多少呢?你我在不知不觉之间都一并发苍苍。过去的老友多半已离世,想到这个我的内心便悲怆不已,谁能想到二十年后我能够重新再来到您家里呢?当初分别时您还没结婚,而如今儿女都已经有好几个了,他们恭恭敬敬的招呼我,问我来自哪里?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你,您便让孩子们赶快摆宴酒。他们们冒着雨剪来初春的韭菜,给我新做的饭里还放上了非常珍贵的黄小米,您感叹见面太难得了,一连喝了十杯酒。十杯酒下去并没有醉倒,而是感慨彼此的情谊深,明日一别又将远隔山海,谁的不知后事如何……
古代的车马很慢,但古人的情感也经得起岁月的磨练,对他们来说,时间不能冲淡感情,距离也不能,而现代人一旦离别,新的世事可以瞬间把一个人填满,就算再次相见,那些不再参与彼此成长的时光,终究会使我们相处无言。
东迹参星,南迹商星,我们好像一大群人就这样分散开来,你去了北海,他去了厦门,你在上海,她在昆明,你在南京,他在我去不了的远方。我们好像也回不去以前冒着大雨啃冰棍,打羽毛球打到逃课,飞奔出去吃火锅的时候了,那群人还是那群人,但时间已经不是原来的时间了。
我们这一生,不断的告别,又不断的重新上路,马不停蹄地奔向下一个又下一个车站,那些花儿已经被风吹远,散落在天涯。等到真正懂得了告别的意义,眼前的一期一会,才知其珍惜可贵。
都说爱一个人就要和他在一起,栉风沐雨,不离不弃,恋人如此,家人如此,友人更加如此。如果再次与老友相见,我想对他们说:“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我想说:“蓬门今始为君开。”我想说,“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我想说:“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