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晚饭之余,一个人闲来无事便跺着小步去长风公园看戏,因为上周散步时突然发现这是个好去所,各种民间文化大放异彩,神采飞扬,刚柔并济的双人舞,活泼柔美的广场舞,但比起这些,我还是更喜欢秦腔,喜欢唱秦腔的人,更喜欢看戏的氛围。
昨晚唱的是《三对面》选段,伴随着一声公主驾到,一位长相甜美的中年妇人伴随着圆润饱满的唱腔登场,虽然没有华丽的服饰和粉末装扮,但依然不难看出这位妇人的艺术功底绝非等闲之辈,动作到位娴熟,神情专注投入。
打量四边,似乎看的入迷的大多是老者,有的拿着小凳子坐着,有的目不转睛的站着,有的和旁人边看边聊着,这种情形熟悉而又亲切。
记得儿时,天水老家每年一度的庙会,那是我童年的记忆里最美好最明晰的部分,穿着新衣,拿着长辈们给的零花钱,和小伙伴们成群结队的穿梭于戏场里,或在玩具摊前驻足徘徊,或在家长面前撒娇耍赖,那光景,幸福而甜蜜,温馨而浪漫。
于童年的我,是骄傲的自信的,因为那时,我有祖父满满当当的爱,有祖母真真切切的宠。那时的我,时常穿着比小伙伴们更加光彩夺目的新衣新鞋,扎着别致的马尾辫,小心翼翼的跟在祖父身后,拉着祖父的手,昂着头傲娇的去戏台后台和化妆间看戏。说起后台可是一个神秘而神圣的地方,因为那里有五颜六色只有电视里才能看到的戏服,比戏服更加诱惑的是演员们打着花脸的扮相,小伙伴们因为好奇经常探着小脑袋挤在化妆间的门缝里偷看,看那装扮之后形态各异的演员,看那放射光芒的花衣服,也许这些是我们孩童时代最华丽而闪烁的星光,随着时光流逝,随着年龄增长,这种记忆会在内心深处种下最坚实的种子,在岁月的年轮里生根发芽。
秦腔,相信对于每一个关东地带长大的人都或多或少有种特殊的感情。因为距离陕西较近,所以河东地区几乎每一个人,无论大人小孩,记忆里曾经都有秦腔的印记。而我,这种印记远比常人更深更切,也许是刻在骨子里永远抹不去的痕迹,就像胎记一样。
祖父是一名名副其实的秦腔爱好者兼系戏迷,他对秦腔的爱好就像他对雕塑一样,有着深深的迷恋和情缘,只是后来因为生计,他选择了雕塑艺术而养家糊口而作为他的职业标记。可对秦腔,祖父余情未了的眷恋,至今回想起来,感动而悲凉。
那是我上小学时,有一次跟着祖父去兴丰镇,在回家的路上恰逢老庄大队唱庙会,在老乡旧识的簇拥下,祖父装扮了起来登台演出,那时的我,不懂得秦腔的艺术魅力,听不懂唱词唱腔,唯一让我驻足停留的就是和秦腔有血肉联系的是我的亲人,我的祖父在舞台上神行并茂的演出。当时听不懂祖父唱的如何,只记得他认真、投入,细致,一丝不苟,就如同他的短暂人生,兢兢业业,克勤克俭,绝不盲目随从,绝不凑合将就。
也许是受祖父的影响,祖母也异常的酷爱秦腔,只是对于祖母,这种热爱只能停留在看和追的层面,就如同现代人追星一样。
因为那时父亲兄弟三人在祖父亦师亦父的指导传承和带领下,祖父和他的儿子们的泥塑艺术不断得到认可和发扬。首当其冲的是经济条件已经有了改善,九几年“万元户”家庭的家族威望也家喻户晓,响当当的四处流传,所以孩提时代的我,是自豪的骄傲的自信满满的。
后来家里最早买了DVD,因为祖母爱看戏,所以祖父总会买很多光碟,各种唱段。祖母是个热心善良而且有感召力的人,她常常召集很多老人妇女前来,人多的时候房子里坐不下便在院子里放满小板凳,齐刷刷的坐着,廊檐中间支着电视、DVD。如同看电影一般,原来在那个时代,我们的生活就如此富有仪式感,原来我更加喜欢的竟是那样的氛围,热闹,开心,幸福而美满。
如今,酷爱唱戏和看戏的人都不在了,一如时光,从来都是飞纵即逝。时光对于我,带走了青春年华,抹去了年少无知,岁月亦像辗压机,碾过恍然如梦,碾过嬉笑怒骂,却不知,痕迹里全是痛哭流涕,全是快乐时光。
时下应该又到了唱庙会的时节,可如今能让我单纯的快乐幸福的人早已不在,再也没有人给我零花钱,那个曾经领着我买玩具在后台看戏的人,那个给我扎好漂亮精致的小辫子,拾掇好新衣的人,不知你们在天堂可好?祖父祖母,这辈子,没有了你们的疼爱和呵护,我的人生从今暗淡无光,如履薄冰挥泪无力,心如刀割。
如果天地真的有灵,愿祖父祖母一切安好,心随人愿,幸福,安详!
戏如人生,人生如戏。原来,看戏,是一种乡愁,当你看尽人间百态,当繁华落尽人们散场,你定冷暖自知,淡然守望,守望属于自己的那一方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