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二叔成家后,爷爷就把村子西头的一大块宅基地东西一分为二,分别给二叔和父亲,用作农忙的时候打晒粮食。夏天的时候打麦子,秋天的时候晒花生。而年轻力壮的爷爷农忙时则独自用着村北头的一个大场子晒粮食。
九几年那时候,收麦子还没有机械化,村子里有人用镰刀,有人用一个带很长手柄的铲子。在炎炎烈日下,一趟趟穿梭在金黄的麦田之中。
那时候父亲和二叔还有爷爷都会互相帮忙互相照应。二叔就像父亲一样,宽广的肩膀,耐心又有爱,他和堂哥们会帮我们卸下四轮车上的一大车麦子。父亲我们好多人也会去帮他们卸下车上的花生。
印象中打我记事起,我家和二叔家就亲如一家人。记得有一次二叔家做了葫芦面条,而我从来没有吃过葫芦,中午我就如愿以偿的留下吃饭……,还有那时候二婶的蒸面条,蒸豆角……而每次到饭点母亲都会让三姐去喊我们回家吃饭。那时候我心想,在哪吃不都一样吗。而且二叔二婶对我们这么好。
一切都是这样像梦般和谐美好!
后来零几年的时候,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分家也提上日程,而父亲和二叔却因此分道扬镳,相见分外眼红。
一切源头就是那两块打粮食的场子——那两块宅基地。爷爷用的那一块,父亲和二叔共用的另一块。
爷爷把村里有名望的大家喊过来一起做个见证,父亲和二叔共用的那一块标上1,就在村口,看样子是块黄金宅基地。爷爷用的那一块距离村子远标上2。分别写在两张纸上。最终通过抓阄的方式决定。这是目前最公平公正的一种方式。最后结果二叔遗憾抓到了2,父亲抓到了1。
而纷争就此开始。
后来我放学回家经过父亲抽中的那个1的宅基地,父亲母亲正蹲在地上种棉花,二叔二婶就站在一旁气势汹汹喋喋不休的和父母争吵着。意思是要我们和他们换宅基地。说这块地里的树没了,那块地里的树被谁砍了……。
我看着怒气汹汹的二婶,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二叔也好陌生。
父亲母亲嘴里辩解着,却怎么也盖不住二叔二婶的争吵声。父亲更是嘴笨,说话慢,一直重复着“你看,当初说好的,你这又反悔了”……
“你们别吵了,回去找我爷说,我爷说的……”我当时气急了,对着他们大声说。
“你知道?你当时在跟前吗?……”二婶直接怼了我一顿,当时我就懵了,而这两句话我记忆犹新。我那时小学,十岁左右的年纪,看着眼前陌生的人,这成仇人了吗?以前的柔声细语都是假的吗?她在针对我吗?
是的,二婶在针对我,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我心里怕了,站在旁边看着他们争吵,不敢再说话。
棉花种完了,天也黑了。父亲拉着架子车和母亲走着,二叔二婶就跟着一直吵一直吵!直到我们拐弯回家才罢休。
晚上父母没有吃饭,而我却听到母亲在叹气,父亲没有说话,只是抖了抖手里那忽明忽暗的烟头。
后来几天放学,听母亲说父亲在爷爷家,二叔二婶又去找爷爷闹起来了。
再后来放学回家,听说他们不闹了,原来谈好了,等爷爷百年之后,把爷爷奶奶家的宅基地给二叔二婶。
后来初中的时候爷爷把土地也分了,父亲和二叔都分到八亩地。
二叔说,“北地河旁边那一块地正好和我家挨着,就不用一分为二了,那一块给我,村子东头那一块自留地给你吧,正好省的再分,这样一整块在一起浇地的时候也方便……”。父亲同意了。
后来我大学放假回家,家里正忙着浇地,父亲说,
“东地自留地里,你叔快浇好了,我们赶紧去排着队……”。
“我记得东地那块自留地分家的时候,不都是分给咱们的吗?”我疑惑的抬起头问父亲。
父亲看了我一眼,露出苦涩的表情,转身去忙着浇地去了。
看来二叔二婶又反悔了。我心里明白了,不知道他们又提出什么要求了,闹腾着父母,折腾了多少天。我又何苦再给父母揭开伤疤呢。
也是到后来我才理解,为什么母亲总是让姐姐去二叔家喊我们回家吃饭。二婶家两个儿子,深得爷爷奶奶喜欢。
而在那个重男轻女的时代里,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母亲总说,这日子像树叶一样稠密,心态不放开点,这日子可是怎么过啊?
而一生和土地打交道的父母,因土地生着闷气,也用土地让我们姐弟过上好日子。